第1章 1(3 / 4)

朝花夕拾 鲁迅 2758 字 4天前

揖,那是为自卫起见,还要用长竹竿来抵御的。

还有,平素不大交往的人,忽而寄给我一个红帖子,上面印着“为舍妹出阁”

,“小儿完姻”

,“敬请观礼”

或“阖第光临”

这些含有“阴险的暗示”

的句子,使我不花钱便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我也不十分高兴。

但是,这都是近时的话。

再一回忆,我的仇猫却远在能够说出这些理由之前,也许是还在十岁上下的时候了。

至今还分明记得,那原因是极其简单的:只因为它吃老鼠,——吃了我饲养着的可爱的小小的隐鼠。

听说西洋是不很喜欢黑猫的,不知道可确;但edgaralnpoe的小说里的黑猫,却实在有点骇人。

日本的猫善于成精,传说中的“猫婆”

,那食人的惨酷确是更可怕。

中国古时候虽然曾有“猫鬼”

,近来却很少听到猫的兴妖作怪,似乎古法已经失传,老实起来了。

只是我在童年,总觉得它有点妖气,没有什么好感。

那是一个我的幼时的夏夜,我躺在一株大桂树下的小板桌上乘凉,祖母摇着芭蕉扇坐在桌旁,给我猜谜,讲古事。

忽然,桂树上沙沙地有趾爪的爬搔声,一对闪闪的眼睛在暗中随声而下,使我吃惊,也将祖母讲着的话打断,另讲猫的故事了——

“你知道么?猫是老虎的先生。”

她说。

“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猫是老虎的师父。

老虎本来是什么也不会的,就投到猫的门下来。

猫就教给它扑的方法,捉的方法,吃的方法,像自己的捉老鼠一样。

这些教完了;老虎想,本领都学到了,谁也比不过它了,只有老师的猫还比自己强,要是杀掉猫,自己便是最强的角色了。

它打定主意,就上前去扑猫。

猫是早知道它的来意的,一跳,便上了树,老虎却只能眼睁睁地在树下蹲着。

它还没有将一切本领传授完,还没有教给它上树。”

这是侥幸的,我想,幸而老虎很性急,否则从桂树上就会爬下一匹老虎来。

然而究竟很怕人,我要进屋子里睡觉去了。

夜色更加黯然;桂叶瑟瑟地作响,微风也吹动了,想来草席定已微凉,躺着也不至于烦得翻来复去了。

几百年的老屋中的豆油灯的微光下,是老鼠跳梁的世界,飘忽地走着,吱吱地叫着,那态度往往比“名人名教授”

还轩昂。

猫是饲养着的,然而吃饭不管事。

祖母她们虽然常恨鼠子们啮破了箱柜,偷吃了东西,我却以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也和我不相干,况且这类坏事大概是大个子的老鼠做的,决不能诬陷到我所爱的小鼠身上去。

这类小鼠大抵在地上走动,只有拇指那么大,也不很畏惧人,我们那里叫它“隐鼠”

,与专住在屋上的伟大者是两种。

我的床前就帖着两张花纸,一是“八戒招赘”

,满纸长嘴大耳,我以为不甚雅观;别的一张“老鼠成亲”

却可爱,自新郎新妇以至傧相、宾客、执事,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像煞读书人的,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

我想,能举办这样大仪式的,一定只有我所喜欢的那些隐鼠。

现在是粗俗了,在路上遇见人类的迎娶仪仗,也不过当作性交的广告看,不甚留心;但那时的想看“老鼠成亲”

的仪式,却极其神往,即使像海昌蒋氏似的连拜三夜,怕也未必会看得心烦。

正月十四的夜,是我不肯轻易便睡,等候它们的仪仗从床下出来的夜。

然而仍然只看见几个光着身子的隐鼠在地面游行,不像正在办着喜事。

直到我熬不住了,怏怏睡去,一睁眼却已经天明,到了灯节了。

也许鼠族的婚仪,不但不分请帖,来收罗贺礼,虽是真的“观礼”

,也绝对不欢迎的罢,我想,这是它们向来的习惯,无法抗议的。

老鼠的大敌其实并不是猫。

春后,你听到它“咋!

咋咋咋咋!”

地叫着,大家称为“老鼠数铜钱”

的,便知道它的可怕的屠伯已经光临了。

这声音是表现绝望的惊恐的,虽然遇见猫,还不至于这样叫。

猫自然也可怕,但老鼠只要窜进一个小洞去,它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