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闻潮生却又说了:
“你不会,你不敢。”
“你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这件事情佛子根本没多少责任,不过是大虫吃小虫,而你的父亲恰好不幸被卷入了其中而已。”
“说到底,你不是要一个公道,是你太过孱弱,对于自己父亲的死无能为力,想要将因为自己无能而滋生的怒火泄到弱者的身上,如果你成为这样的人,陈王若是泉下有知,指不定得再被气死一次。”
简短的话直接戳中了陈锦秀的内心,让他忽然恼羞成怒,面红耳赤。
陈王的死已经叫他足够难受了,而今自己虚伪且懦弱的面具被闻潮生无情地撕了下来,他更加崩溃,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慈航叹了口气。
“这件事,佛门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们的确没想到,圆照这两个老畜牲,最后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来。”
闻潮生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陈锦秀,说道:
“他贵为太子,曾经又是佛教中人,于情于理,那两只老畜牲疯的时候,他都应该在现场,然而他没在,反而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青灯寺……我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陈王已经猜到了这一切,特意将他支开了。”
陈锦秀沉重的呼吸声代替了他的回答。
闻潮生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他有话藏在了自己心里,没有讲出来。
在闻潮生看来,若是陈王没有猜到这件事情,死了也便罢了,可他明明已经猜到了这两个老畜牲会在临死之前疯,却依旧选择了留下,这种做法便显得极为不合情理。
从他来到陈国之后,耳濡目染接受了许多,知道陈王并非一般人,虽然可以以「掩护太子离开而留下」的理由来解释,却未免还是有些牵强。
闻潮生怀疑陈王没有真的死,只是这句话没有告诉太子,他若能想到这一点,那是他自己的本事,若是他想不到,或许正是陈王想要看到的。
想到这里,闻潮生换了一个角度,对着陈锦秀说道:
“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是随波逐流还是自我沉沦,我至多随口安慰你几句。”
“但偏偏你是太子爷,即将成为新的陈王。”
“如果你还像现在这个样子,陈国就完了。”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直接骑上一匹快马,前往陈国的王都继承王位。”
陈锦秀沉默了很久,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双眸充斥着狰狞的血丝,嘶哑着声音对着闻潮生笑道:
“继承王位?”
“我继承王位,做陈国的最后一位亡国之君吗?”
“这不是过往五百年的和平时期,早在月前,燕国江月侯便屡次以国势压我父王,逼我陈国站队,陈国二十万精锐北行去了燕国,怕是有去无回,佛教中人只顾着吃陈国香火,真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他们根本不会管陈国的死活,齐赵而今开战,无论谁胜谁负,最后都没有我陈国的立足之地。”
他的身份与他的怯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站在一旁的黎叔听到这些,心中不免滋生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忿闷,反倒是闻潮生,似乎能够理解陈锦秀的怯懦,他指着自己道:
“出书院之前,我得罪了参天殿的所有圣贤,当时王城之外,有个五境的掌殿拦路,院长被牵制在了书院中,没人帮我们。”
“我也没觉得自己能活着从齐国离开,结果我们杀了那名五境,逃到了陈国,那时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头上的翠竹峰中,我让你看了我的经脉,你问我是不是突破天人大劫失败,那时我没回你,因为我真的认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懒得计较这些……可谁也没想到,我最后活了下来。”
说着,闻潮生又指着法慧,笑道:
“在四国会武之前,我还是个三境,院长与我讲,如果我想知道关于风城的真相,就取得一个月后的四国会武第一,你能想到,一个三境的修行者经历了一个月的修行之后,打败了赵国轩辕氏族的轩辕青吗?”
陈锦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闻潮生道:
“我自己都不敢想,直至现在,我也觉得这一切都如梦幻。”
“但经历这些之后,我明白一个道理:路虽远,行则将至。”
“别觉得老陈王做不到的事情,你就做不到。”
“你得跟自己讲,你能做到。”
闻潮生愿意消耗耐心如此去规劝陈锦秀,是因为陈锦秀未来是陈国的掌权者,与他交好,未来陈锦秀可能会成为不错的助力,而且陈国如今绝不能轻易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