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什么,可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黛玉自是知晓贾雨村担忧的是什么。除了文武殊途,只怕老师担忧的便是荣国府的富贵!
林家累世列侯,黛玉打小儿也是锦衣玉食养起来的。可甫一入荣国府,还是被那泼天的富贵骇了一跳!
初时只当荣国府门第高,自是该当这般富贵。可在扬州一年,经历了事儿,黛玉此番再见荣国府富贵,心下又是另一番心思。
这荣国府岁入多少开支又是多少这般富贵可能长久维系了
她虽年幼,却因主持家中庶务一载,对此略有所得。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荣国府每岁开支两万大多,赶上事儿多只怕就要三万银钱。荣国府庄田、铺面所得有限,又怎么支撑得起这般富贵
黛玉聪慧,便想着荣国府只怕另有生财之道。可这般法子既然见不得光,又岂能长久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来日若那营生断了,荣国府为了维系体面,只怕一时间不肯俭省,那岂不成了坐吃山空
奈何贾家只是她外家,这等事儿不好多言。
再一则,那宝二哥虽有赤子之心,却又从无担当,只怕不是能托付之人。
此番老师送来寄语,自是出于好意,黛玉仔细观量过了,默记于心,便仔细将那一幅字折好。
紫鹃就在一旁,扫量了一眼便道:“雨村先生太过挂心了,有老太太看顾着,谁还能欺负了姑娘不成”
黛玉笑道:“又不是小时候,我还能总让人让着不成”
再说那宝天王可从不知让着她。
转眼书册整理过,眼看临近午时,紫鹃便去厨房提食盒。她一走,王嬷嬷立时凑了过来,往外观量一眼,压低声音道:“姑娘,藩台说方才远哥儿去了一遭。”
“嗯”黛玉纳罕道:“莫非是去送年礼”
王嬷嬷掩口笑道:“姑娘猜错了,远哥儿空着手去的,却送了藩台好大一个人情。”
当下王嬷嬷复述了一遍贾雨村所言,内中隐隐有夸赞陈斯远之意。
黛玉听了若有所思。她听母亲贾敏说起过,父亲林海年轻时也是这般气盛、有能为。昆山一地连年洪灾,偏时任苏州知府是个酒囊饭袋,没遇灾荒只知恳请朝廷减免钱粮。
其父实在瞧不过眼,四下勾连,募集资金,修了百里石塘。也是因着这石塘,如今昆山才有半数田土免于洪涝侵害。
为父亲发引时,竟有昆山百姓远来祭拜,直至那时黛玉才知为何父亲临终时说起最得意之事,不是高中探点了翰林,不是坐镇扬州盐政,而是修了区区百里石塘。
人虽死,清名永存。那石塘旁立了碑文,便是百年后也有知晓父亲功业。
此时不知为何,黛玉听了此事竟想起了其父。
心下暗忖,这般有能为,来日莫非真能赶在自个儿及笄前中举
王嬷嬷见其若有所思,低声劝慰道:“姑娘往后也别跟远哥儿太生分,时常往来着,这说不得就——”
“嬷嬷,”黛玉打断王嬷嬷,只轻声道:“我心下有分寸的。”
王嬷嬷笑道:“有分寸自然好……不过,太有分寸的也不大好。”
黛玉待要再说,忽听得外间传来紫鹃的声音:“姑娘,食盒提回来了。”
黛玉便忍着没说,王嬷嬷紧忙起身,雪雁也胡乱忙活起来。待紫鹃入得内中,一扫量便觉有异,她只笑着与黛玉道:“厨房新制了烧汁藕排,姑娘快尝尝可合胃口。若是得意,来日我寻了柳嫂子给姑娘单点几回。”
黛玉道:“也不用劳烦,有什么吃什么就好。”顿了顿,又道:“外祖母还没起”
紫鹃道:“鸳鸯姐姐说了,老太太昨儿个贪了凉,多吃了几枚葡萄,这会子胃口不好,还歪着呢。”
黛玉应下,便起身净手用饭。
紫鹃殷勤伺候着,心下另有所想。这些时日王嬷嬷、雪雁时常凑在一起嘀咕,每每撞见自个儿便止了话头,这私底下嘀咕什么,紫鹃想也能想明白。
不外乎因着那沸沸扬扬的婚书,王嬷嬷、雪雁好似更看好那位远大爷。
紫鹃对此自是不屑一顾。什么远大爷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便是侥幸过了乡试,莫非还能过会试不成
姑娘的爹爹尚且三十六岁点了翰林,谁知那位远大爷又要等多久说不得熬到五、六十也未必皇榜有名。
且那人瞧着锋芒毕露,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论家世,论才情,论贴心,哪一样比得上宝二爷
放着好好儿的宝二爷不选,非要选那劳什子的远大爷,真个儿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