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搬出贾家来,那兵丁紧忙寻了刑部官员来。
谁知刑部来人全不在意赖家背后的贾家,只道:“所幸尔等奴籍在贾家,不然……哼!”
赖大紧忙求告道:“大人,我老母上了年岁,伺候了贾家几代主子,还请大人通融啊。”
那刑部官员蹙眉道:“待本官查明身份后,自会放行。”
赖大媳妇忽而拍腿道:“不好,朱鹮,朱鹮啊!”
赖大又来求告,那刑部官员却再不理会。
夫妇二人一时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拦在家门外不得入。少一时,又有赖升领着一家子前来。
见得赖大,不禁愕然道:“大哥,这,这……荣哥儿犯的罪过,何至于要抄家啊”
赖大茫然无语。
赖升身边儿跟着两个半大小子,那年长一些的名赖尚文,乃是赖升长子,当下就变了脸色,道:“大伯,大哥犯了罪,要抄捡也是抄捡你家,何至于连我家的财货也抄捡了去”
前头说过,这赖家只赖尚荣一人脱了籍,又因着赖嬷嬷还在,所以赖大、赖升兄弟二人并不曾分家。赖升但在宁国府贪占了财货,也一股脑的往此间运送。本道留待来日给两个儿子用,谁知竟遭了池鱼之殃!
眼见赖大不言语,赖升媳妇恼了,上前扯了赖大媳妇道:“嫂子,今儿个必须给我家一个交代!”
那赖大媳妇这会子心若死灰,只哭嚎道:“荣哥儿要去了,我如今哪里还要给你交代”
此时那小一些的赖尚武再也按捺不住,跳脚骂道:“都是大哥作死,非要招灾惹祸。他自个儿死了也就罢了,偏生拖累我家也遭了殃。大伯、婶子,我爹娘好歹存了二三万财货,无论如何也得还回来!”
赖大回过神来,恼道:“小畜生,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儿”
赖尚武梗着脖子叫嚷道:“亲兄弟明算账,该你家的就是你家的,该我家的须得还回来!”
两边厢越吵越凶,赖大媳妇万念俱灰,一时发了性子与赖升媳妇厮打起来。这老娘都动了手,赖尚文、赖尚武两个哪里还按捺得住起先还是上前拉架,免不得抱了赖大媳妇,偏帮起来。
少一时赖尚武被抓了脸,嚎叫一声不管不顾也加入战团。于是越打越热闹,便是赖升四下阻拦,到最后也打做了一团。
兄弟阋墙,概莫如是。
直待大门又开,前头两个兵丁驾着披头散发、双目无神,手中抱着孩儿的赖嬷嬷出来,众人方才止住。
当下兄弟两个去迎老娘,那赖嬷嬷将孩儿交在赖大媳妇手中,一言不发,双眼一翻竟闭过气去!
几人又是一番慌乱,赖升雇请了马车拉着赖嬷嬷去寻郎中。赖大又去寻那刑部官员计较,只道:“还请大人宽宥,好歹将孩儿的娘亲放出来。”
那刑部官员道:“查朱鹮乃赖尚荣之婢,身契俱在,合该收押留待来日发卖。”
赖大眼见说不通,只得与媳妇抱了孩儿,悲悲切切往荣国府求告而去。
赖尚荣遭此重判,自是惹得荣国府上下愕然不已。一众姑娘家只是略略唏嘘,宝钗、黛玉、三春虽不曾明说,可因着陈斯远之故,都觉着赖尚荣乃是罪有应得。
王夫人尚且不知其后变故,听闻赖家遭难,心下自是快意。想着不如趁机除去赖家,又犹豫着不知时机对不对;
东跨院里,邢夫人比王夫人还快意,盖因那赖尚荣先前招惹了小贼不说,赖大两口子早年也没少欺负邢夫人,此时赖家倒霉,邢夫人恨不得立刻摆酒庆贺;
大老爷贾赦愕然半晌,随即捶胸顿足,恼恨不已。心下暗忖,早知赖家有此一劫,合该当日就该与王夫人一道儿拿赖家开刀。啧啧,赖家兄弟合在一处又何止是几万银钱如今倒好,平白都收进了刑部大库,那可都是贾家……不,可都是他贾赦的钱啊;
薛姨妈作壁上观,赖家倒霉与否与她无干,只是因着陈斯远之故,心下才巴不得那赖尚荣去死呢。随即推己及人,忽而想起自家那不省心的薛蟠来。少不得提心吊胆,生怕来日薛蟠外出招惹了祸端,于是干脆往前头去,揪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薛蟠好一番耳提面命;
荣庆堂里,贾母竟生出感同身受的心思来。她嫁过来时,荣国府正当其时,贾家可谓贾半朝,那是何等的富贵到得如今,眼看着没落。
这身边的老人一个个离她而去,贾母只觉自个儿时日无多,不免有些伤感。
又有凤姐儿来问,说是赖大求见,贾母便叹息道:“事到如今,求我又有何用罢了,我就不见了,念在赖家伺候了几辈子,凤哥儿出去好生安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