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面上冷了下来。
晴雯心下一揪,一旁的鸾儿怯生生的叫了声儿:“奶奶。”
老妪没应声,此时才看向晴雯,见其衣着华贵,赶忙赔笑道:“姑娘这是——”
晴雯蹙眉绷着脸儿道:“我家大爷明日便要启程,怕鸾儿舍不得母亲,便打发我领了鸾儿来再回家瞧瞧。”
“哦,哦哦,合该如此。”老妪紧忙上前开了柴门,让二人行了进来。
鸾儿惦记母亲,一路嚷着往内中跑去。老妪还要与晴雯套近乎,晴雯却心下厌嫌,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偶尔应承。
婆子只当晴雯嫌弃脏尿布,便捧了盆寻溪水清洗去了。
待老妪一走,晴雯这才进得内中。
抬眼便见鸾儿正从小巧的荷包里往外掏糕点,不住地往母亲嘴里塞。
其母一边厢推说‘够了够了,鸾儿也吃’,一边厢恋恋不舍地摸着鸾儿的小脸儿。见晴雯进来,其母便叹息道:“可是……要走了”
“嗯。”晴雯心绪低落,点了点头。
其母就道:“也好,早早晚晚都有这一日。”又低头嘱咐鸾儿:“出去了要多听大姐的话,不可闯祸,知道吗”
鸾儿不住点头:“我记得了。”
“嗯,鸾儿真乖。”这般说着,其母便禁不住红了眼圈儿。
晴雯凑上前,还想着劝说母亲随她而去,其母好似瞧出了其心思,便摇头道:“鹊儿莫要再劝了,我如今过得还好。”
“哪里好了”晴雯蹙眉问道。
“婆婆昨儿个来的,里里外外不用我自个儿动手,只专心带孩子就好。鸾儿这一去,婆婆也多了笑模样,连他也不再说那些怪话儿了。”
晴雯撇嘴道:“妈妈随了我去京师,保准比如今过得好。”
其母笑着摇头道:“京师啊,那是鹊儿与鸾儿该去的,我就该留在这苏州城。”
晴雯虽伶牙俐齿,却不是个会劝人的,眼见母亲心意已定,便不好再劝说。
待临近晌午,老妪洗了尿布回转,随即男人也提了一刀猪肉喜滋滋而回。
那老妪假模假式的招呼晴雯一道儿用饭,晴雯心下憋闷,推却两句,干脆领了鸾儿告辞而去。
眼看要行到巷子口,牵着的鸾儿道:“大姐,我荷包落下了。”
外间天寒,晴雯便让鸾儿先上车,自个儿扭身回去找寻。谁知离着那处小院儿还有几十步,遥遥便见得老妪笑着翻炒菜肴,名叫大川的男人抱了孩儿在怀,大马猴儿也似四下乱蹦,旋即便惹得其母嗔怪不已,连那老妪也啐骂了几声……
晴雯定在那里,咬着下唇半晌没动静,随即长叹一声转身回返。
待上了马车,鸾儿就问:“大姐可寻见我那荷包了”
晴雯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道:“鸾儿乖,那荷包脏了,回头儿大姐再给你绣一个。”
“好,我也要大姐绣的那个水鸭子荷包。”
“什么水鸭子,那是鸳鸯。”
马车调转方向,辘辘而行。晴雯一边厢与鸾儿斗嘴,一边厢心下释然。原来强扭的瓜不甜,或许顺其自然才是最好……就好比自个儿机缘巧合到了大爷身边儿。
这日夜里,因着明早便要启程,是以香菱与甄封氏母女两个睡在了后楼,前楼只晴雯与陈斯远。
二人只相拥而卧,那晴雯便悠悠道:“大爷,你说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吗”
“怎么说”
“今儿个我去看妈妈,瞧着没了鸾儿,妈妈与那一家子过得倒是和美。”
“子非鱼啊——”陈斯远搂紧晴雯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避免自我感动。”见晴雯听得懵懂,他便道:“我举一例,幼时冬日里,我四下疯玩跑得满头汗水,偏这会子母亲瞧见了,便紧忙为我裹了大衣裳;转头儿我自个儿在房中闲坐,母亲处置家中庶务忙得浑身滚热,见我穿了大衣裳,又紧忙给我脱了去……”
晴雯眨眨眼,道:“那岂不是要着凉”
陈斯远苦笑道:“可不是我幼时三番两次染了风寒,大抵都是因此之故。后来……有长辈实在瞧不下去,数落了母亲一通,她这才恍然。谁知过上几日,她又是这般行事。
是以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着你冷。”
晴雯笑了下,低声道:“大爷是要告诉我,我觉着待别人好的,别人未必会觉着好”
“正是此理。”
晴雯在陈斯远怀里钻了钻,又道:“可我还是舍不得母亲。”
陈斯远拍着其光洁的背脊安抚道:“春去春来、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