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玉碎夜
建康台城,太极东堂,往日熏香袅袅、清谈绕梁的殿堂,此刻被一种绝望浸透。
铜鹤灯台的光晕,在微风中摇曳。
映照着晋帝司马曜,那张过分年轻,却已爬满虚浮与恐惧的脸。
他蜷缩在御座里,身穿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十二章纹衮服。
此刻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是谢安命太医署,精心调配的“宁神散”。
试图稳住皇帝,濒临崩溃的心神,但似乎效果甚微。
司马曜的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扶手上镶嵌的玉螭,目光涣散。
时而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时而落在,侍立在一旁的谢安身上。
谢安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丞相官袍,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仿佛城外震天的战鼓与喊杀声,只是遥远的背景杂音。
但他紧抿的嘴角,以及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揭示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谢……谢相,”司马曜的声音,带着药物无法完全压制的颤抖,尖细得刺耳。
“冉闵……那屠夫……真的,快打进来了吗?”
“王国宝……王国宝他不是说,已联络好内应,能……能逼退冉闵吗?”
谢安微微躬身,声音平稳如古井:“陛下,王国宝首鼠两端,其言不可尽信。”
“臣已加强宫禁防卫,台城固若金汤,当务之急,是稳定圣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寥寥几名心腹侍卫和宦官。
“陛下乃天下正统,万不可,自乱阵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一名身着染血铠甲的禁军队正,踉跄闯入,扑倒在地,嘶声道。
“陛下!丞相!不好了!朱雀航失守!徐将军战死!”
“叛军……叛军已突入,秦淮河北岸,正向宣阳门猛攻!”
“什么?!”司马曜猛地从,御座上弹起。
又因虚弱的身体和药力,而一阵眩晕,重重跌坐回去,脸色惨白如纸。
“朱雀航……这才一天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希冀。
“王国宝呢?他的家兵!他承诺的,里应外合呢?!”
谢安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并未回答皇帝,而是对那名队正沉声道。
“再探!传令宣阳门守将,半步不退,违令者,斩!”
队正领命而去。谢安这才转向司马曜,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王国宝已不可倚仗。臣怀疑,他所谓的‘内应’,并非为了退敌,而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是为了献城投降,换取他王氏一门的富贵。
仿佛是为了印证谢安的话,殿外隐约传来,不同于攻城的声响。
而是来自城内的兵刃交击之声,方向赫然指向王国宝府邸,以及关键的城门方向。
司马曜彻底瘫软在御座里,眼神空洞,喃喃道。
“完了……都完了……朕的江山……朕的……”
他忽然抓住,谢安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谢相,走!我们走!”
“去会稽!去找王坦之的儿子,去找南方的兵马!就像当年元帝一样!”
谢安看着失态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他轻轻拂开,司马曜的手,语气依旧镇定。
“陛下,此刻贸然出宫,风险更大,台城尚可坚守,臣……已有安排。”
他拍了拍手,出现了两名,身着普通宫人服饰的中年人。
眼神精悍、步履沉稳,无声无息地走入殿内。
“保护好陛下,”谢安吩咐道,随即又对司马曜深深一揖。
“陛下稍安,臣需亲自去处理,一些事情。”
说完,他不顾司马曜,惊恐的挽留,转身大步走出太极东堂。
殿外的冷风,裹挟着硝烟和血腥气,扑面而来,吹动他宽大的袍袖。
谢安抬头望向建康城内,几处骤然升起的火光,以及更加清晰的喊杀声。
那双总是蕴含着,山水风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王国宝……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低声自语。
随即对阴影中,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吩咐道。
“启动‘青囊’,按第二预案行事。目标,王国宝及其核心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