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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犯里不少过去就是大户人家的管事、账房、奶娘、陪房丫头,甚至有些还曾官至五品。
此刻,他们的呼吸都停滞了,黯淡的眼神被“识字”
那两个字忽地擦亮。
识字在这绝望的苦寒之地,居然能换来这样的活路。
“不识字的也别急,”
沈桃桃看到了另一部分人眼里的不安,立刻补上,“我们还会建学堂,请夫子。
管他七老八十还是小萝卜头,下了工,只要还有口气儿,都给我去学堂上课,全民识字,能看药方子,能看账本,就有职位晋升的机会,能赚到更多的工分。”
“呼哧……呼哧,”
食堂里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像一群饿极了的狼看到了猎物。
“干!
我干!”
“我认识字,我从前是账房,我去考。”
“我下工就去学堂。”
“俺……俺要学认字。”
一股前所未有的干劲儿,几乎要把食堂的屋顶顶翻。
那图中央气势磅礴的五层“大盒子”
在众人眼中,早已不再是简单的线条,而是他们改变命运的通天梯。
“沈、沈姑娘,”
一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汉子挤到最前面,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手指哆嗦着指向图纸上那些分割的“小方块”
,“这……这楼房建成……咋分啊?咱……咱这群流放犯能配住?”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不少人眼中的热焰。
是啊,这神仙般的房子,怕不是给官老爷们留的吧。
沈桃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语气铿锵:“不看身份,只看工分。
工分攒够一万,就有资格提申请,工分越多,挑的位置越高。
我跟你们说这楼房越高越好,五楼阳台可是能看见日出的。
楼房能者居之,选房公平公正公开。”
“天啊!”
人群彻底爆炸。
“工分。”
这两个字成了炸开所有热血的惊雷。
刚才还在忧愁以后日子的人们,此刻脑子里紧紧排满上工日程表:搬煤,砸石头,扛木料。
只要力气还能挤出来一滴,就得砸在工分上。
一万工分,楼上的一间房。
为了这个,别说半夜爬起来干活,就是累死在工地上,骨头烂在地里也值了。
沸腾的人群中,春娘一直默默立在打菜的窗口后面。
她脸上没什么剧烈的表情,只是看着眼前这从未有过的沸腾景象,看着沈桃桃站在人群中央放着光的身影,觉得世上若真有救苦救难的菩萨,大抵就是沈桃桃这样的。
沈桃桃挤出亢奋的人群,走到窗口前看着春娘,“手,是你的本钱。
以后粗活、烧水,不许沾。
就在窗口帮着记记工分就行。”
洗掉煤灰抹上冻疮膏,春娘手背上细小的疤痕和粗茧清晰可见。
她却笑着抬眼,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就帮大娘记记账,不然带着妞妞吃白食,不做点啥,心里……不踏实。”
沈桃桃咧开嘴笑了笑,“行,你心里舒坦就行。”
谢云景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到她身后,如同坚实的影子,“夜深了,送你回去。”
沈桃桃很自然地转身就走,两人出了食堂,她才侧过脸,用着公事公办的口气说了句:“哦,对了,今晚我去你那。”
“……”
走在后面的谢云景,脚步兀地钉死。
他的唇角紧紧抿着,似乎在强制压下某种激烈的翻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沙哑,“去……去我那?这么晚……要做什么?”
月光混合着雪光,落在他线条冷硬却染上薄红的侧脸上,矛盾又艳丽。
沈桃桃眨了眨眼,一脸“你这人好奇怪”
的表情,顺手还拍了拍自己怀里揣图纸的鼓囊囊的地方,理所当然道:“咱俩的事得定一下。”
定……定一下。
定什么……不会是终身吧。
谢云景的心脏瞬间擂鼓般似地要跳出胸膛,他飞快地用口哨命令亲卫准备热水。
驿站那间被亲卫把守得密不透风的房门口,沈桃桃裹紧狼皮袄,跺了跺冻得麻的脚,搓着手钻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松木燃烧和清洌皂角香的暖流扑面而来,驱散了门外的酷寒。
她刚想开口说正事,目光却被屋子正中央那个突兀的存在牢牢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