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南雨依旧蹲在原地,脸上依旧是那副“你们这些碍事的家伙打扰我伺候宝贝菜苗了”
的嫌弃表情,仿佛眼前这出惨剧与她毫无关系,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活该”
的意味。
“你……你们……”
胡钦差指着南雨,手指都在抖,气得话都说不完整。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鬼地方,从人到土,就没一个正常的,都是疯子。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也顾不上仪态,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般,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暖棚,连那个还在粪水里挣扎的随从都顾不上了。
暖棚外,万杏儿正“慌忙”
地收拾着一个裂了缝的竹筒,一脸“歉意”
地看着狼狈逃出的胡钦差:“哎呀大人,对不住对不住。
这竹筒老了,没拿稳,溅到您的人了吧?真是罪过……”
胡钦差哪还有心思听她解释,头也不回,几乎是落荒而逃,只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和满身的晦气。
暖棚内,南雨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嘴角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面无表情,继续低头,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的菜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生过。
接连在食堂和暖棚吃了闷亏,胡钦差心头那口恶气愈淤堵,几乎要呕出血来。
他愈认定,这宁古塔定有古怪。
最大的秘密,定然藏在那些终日烟火缭绕的工坊里,尤其是那规模最大,守卫似乎也最森严的铁匠铺。
他就不信,凭他钦差的身份,还撬不开这群边陲蛮子的嘴。
这一次,他决定直奔铁匠铺,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胡钦差领着一队随从,浩浩荡荡朝着铁匠铺所在区域进。
越靠近,那灼人的热浪,震耳的锤击声,以及浓烈的煤炭和金属混合的气味就越是扑面而来。
然而,刚接近工坊区的外围栅栏,就被两名值守的,面色冷硬的流放犯民兵拦下了。
“站住!
工坊重地,闲人免进!”
声音粗嘎,没有丝毫通融余地。
胡钦差脸色一沉,拿出官威:“放肆!
本官乃朝廷钦差,奉旨犒军,体察民情,何处去不得?让开!”
民兵面无表情,“将军有令,工坊涉及军城防务机密,非特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钦差大人若要参观,请先取得将军手令!”
“你!”
胡钦差气结,正要作,却见铁匠铺那厚重的帘子猛地被人从里面掀开。
一股更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大量煤灰烟尘汹涌而出。
紧接着,周莹一马当先走了出来。
她显然刚结束一轮高强度劳作,皮肤上汗水淋漓,脸上沾满煤灰。
她身后,跟着一队同样刚下工的工匠。
个个都是精壮汉子,浑身肌肉硬邦邦的,被煤灰和汗水糊得只剩眼白和牙齿是白的,散着浓烈的汗臭。
他们手里还拎着沉重的大锤,铁钳,或是推着装载铁渣废料的小车。
周莹一出来,似乎才看到被拦在外面的胡钦差一行人,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那张布满煤灰的脸更加热情:“哟!
这不是钦差大人吗?怎么站在这儿吹冷风?是想进咱们这铁匠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