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虚掩着,里面飘出炖肉的香气和母亲哼唱《白毛女》的调子。
林默在玄关站定,换上那双千层底布鞋——鞋底已经磨得有些薄了。
"
妈,我回来了。
"
他朝屋里喊了一声。
杨雪从厨房探出头来,蓝布围裙上沾着面粉,额前的碎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
哎呀,可算回来了!
"
"
局里刚开完会"
林默把油纸包的桃酥放在八仙桌上,纸包出轻微的沙沙声,"
爸呢?"
"
书房里。
"
杨雪擦了擦手,凑近儿子压低声音,"
你跟淑琴处得咋样了?上周见面后还有联系吗?"
林默的耳根一热,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放着纸条的衣袋:"
妈,我们就是"
"
少糊弄我!
"
杨雪轻轻拍了下儿子的胳膊,留下个白手印,"
周姐可都告诉我了,那姑娘对你印象不错。
"
她朝书房方向努努嘴,"
你爸也挺中意她的。
"
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林振华走了出来。
他穿着洗得白的藏蓝中山装,银灰色的鬓角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镜反射着厨房的灯光。
"
回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
爸。
"
林默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饭桌上,杨雪不停地给儿子夹菜,不一会儿他碗里的红烧肉就堆成了小山。
"
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
她心疼地看着儿子凹陷的脸颊,"
局里食堂的伙食是不是又差了?"
林振华抿了口二锅头,透明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动:"
前门大街的案子有眉目了?"
"
锁定了几个嫌疑人。
"
林默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正让街道积极分子帮忙盯着。
老李头说王二狗最近常在大栅栏一带转悠。
"
"
嗯。
"
林振华点点头,夹了粒花生米,"
群众路线不能丢。
街道上的大爷大妈,眼睛比咱们的民警还尖。
"
杨雪突然插话,手里的筷子点着丈夫的酒杯:"
老林,你那些老战友里,有没有认识陈教授的?就是淑琴她父亲。
"
林默的筷子一顿,一块红烧肉掉在了桌上:"
妈!
"
"
问问怎么了?"
杨雪理直气壮地夹起那块肉放进自己碗里,"
那姑娘多好啊,留苏回来的大夫,人又标致,性子又温和"
林振华放下酒杯,玻璃杯底在桌面上轻轻一磕:"
清华的陈明远教授?搞物理的那个?"
"
对对对!
"
杨雪眼睛一亮,手里的筷子都停下了,"
你认识?"
"
开科学座谈会时见过。
"
林振华看了眼低头扒饭的儿子,"
学术造诣很深,去年在《物理学报》上表的论文很有见地。
"
他顿了顿,"
家风很正。
"
林默的筷子在碗里划拉着,耳朵却竖得老高。
米粒沾在了嘴角都没察觉。
"
那太好了!
"
杨雪喜形于色,又给儿子夹了块肉,"
小默啊,你下次"
"
妈!
"
林默放下碗筷,瓷碗碰在桌面上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才见过两次"
"
两次怎么了?"
杨雪不依不饶,转向丈夫,"
老林,咱俩见面第三次不就定下来了?"
林振华轻咳一声,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让孩子自己拿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