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志说完这番话,食堂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副厂长赵宏宇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徐大志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今天来可不是来打嘴仗的。
"
其实吧,"
徐大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语气缓和了些,"
我完全可以不说这些。
要不是上次和濮厂长聊得投机,知道您是个明白人;要不是看着兴州电子厂是咱们市的老牌企业,承载着多少人的回忆和期望——我何必在这儿说这些不讨喜的话呢?"
他说着环顾四周,目光在几位厂领导脸上扫过:"
你们大可以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外行人。
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我现在就可以把话收回去,就当今天没来过。
"
说到这里,徐大志特意停顿了一下,看向濮厂长:"
不过老话说得好,当局者迷啊。
有时候身在局中,反而看不清全局。
"
这话像是一记警钟,濮厂长原本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他想起下午刚见面时,就在自己办公室里,他和徐大志一边喝茶一边分析整个南都省的经济展形势。
当时两人谈笑风生,对省里各行业的现状和未来走向说得头头是道。
怎么轮到自己的电子厂,反而就看不明白了呢?或者说,其实心里早就清楚问题所在,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想到这里,濮厂长突然抬手制止了正要说话的赵副厂长。
他亲自给徐大志斟满酒,举起酒杯:"
徐总,来,咱们再喝一个。
"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后,濮厂长诚恳地说:"
徐总刚才说的很有道理,能不能再说说?"
看到濮厂长终于松口,徐大志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心想这步险棋算是走对了。
其实他也不想玩这手"
欲擒故纵"
,可要是不把濮厂长他们逼到墙角,这帮老顽固根本不会把他的话当回事。
要说兴州电子厂这摊子事啊,就像老话说的"
灯下黑"
。
厂里领导天天在车间转悠,反倒看不清自家的问题。
可外头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厂子要是再不改,迟早要完蛋!
想当年兴州牌可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兴州收音机、兴州电风扇,现在又添了兴州电视机,哪样不是南都省老百姓抢着买的紧俏货?那时候多风光啊,工人们加班加点都供不上卖。
为啥?物资短缺呗!
老百姓攒够钱就往百货大楼跑,只要有货就往家搬,根本不在乎什么牌子不牌子。
可如今这世道翻了个个儿!
满大街都是家电厂,各种电子产品堆得跟小山似的。
老百姓现在精着呢,不光要比价格,还要挑质量、看牌子。
更糟心的是,那些外国牌子也来抢饭吃——什么索尼、东芝,一个个名字洋气,质量也确实过硬。
兴州电子厂呢?说好听点是"
稳扎稳打"
,说难听点就是"
坐井观天"
。
这么多年就守着省内这一亩三分地,隔壁省份都打不进去,更别说全国市场了。
徐大志想起以前去广交会,广深城那边的电子产品展台人山人海,内地电子企业摊位前门可罗雀,那滋味唉……
这年头,像这样的工厂日子可不好过啊。
以前还能勉强糊口,现在市场竞争越来越凶,想活下去可太难了。
就拿兴州电子厂来说吧,它可不是个例。
整个南都省,甚至全国各地,像这样摇摇欲坠的厂子多着呢。
它们就像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这些厂子现在就像快要被压垮的骆驼,就差最后一根稻草了。
这根稻草可能是新产品卖不出去,可能是搞砸了一笔大订单,也可能是其他任何意外。
随便来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能让它们彻底完蛋。
记得九十年代那会儿,好多国营大厂说倒就倒,工人们都傻眼了。
上万人的大厂啊,昨天还红红火火的,今天突然就关门大吉了。
很多人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完全没预兆。
其实啊,这就像千里长堤被蚂蚁蛀空一样,问题早就埋下了。
可惜这些厂子还蒙在鼓里,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兴州电子厂现在的情况啊,就跟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还不自知似的,以为自己只是脚滑了一下,没啥大不了的。
厂里上上下下都觉得,现在产品卖得不好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就能缓过来。
可实际上啊,这厂子已经快走到头了,再不想办法,怕是要彻底玩完。
徐大志越说越起劲,可坐在对面的濮厂长和赵副厂长他们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