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兴州市,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李国韬坐在兴州宾馆的包厢里,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他今年四十二岁,刚被任命为分管工业企业的副市长不久,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在吊灯下泛着油光。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材微胖、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闪了进来。
"
李市长,让您久等了。
"
濮真豪搓着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原是兴州电子厂的厂长,几个月前被免了厂长职务,在厂里担任了书记闲职。
"
坐。
"
李国韬抬了抬下巴,"
都是自家人,别这么客气。
"
服务员上完菜退出包厢后,濮真豪立刻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谢伯洪那老小子油盐不进,我昨天又去找他谈了一次,他还是不同意和世界通投资集团合资的事。
"
李国韬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他仗着有原人大丁伯祥主任撑腰,当然硬气。
"
说完冷笑一声,"
不过现在可不是他老丈人当政的时候了。
"
"
可丁老爷子在老干部中余威还在,他提拔的那几个人现在都在要害部门"
濮真豪欲言又止。
"
这个不用你操心。
"
李国韬放下筷子,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你看看这个。
"
濮真豪接过文件,眼睛越瞪越大:"
这这是"
"
徐大志给我们的诚意。
"
李国韬点了支烟,烟雾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合资成功后,小麦电子会给我们每人百分之五的干股。
按他们预估的年利润,抵得上你我十年的工资。
"
濮真豪的手微微抖,空白文件上的数字让他口干舌燥。
但他很快想到一个问题:"
可谢伯洪不松口,这合资案就推不下去啊。
"
"
所以要让他松口。
"
李国韬弹了弹烟灰,"
或者让他离开那个位置。
"
同一时刻,兴州电子厂厂长办公室内,谢伯洪正对着电话听筒连连点头:"
爸,我明白是,我一定坚持原则好,您多注意身体。
"
挂断电话,谢伯洪长舒一口气。
四十三岁的他两鬓已见白,但眼神依然锐利。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厂区内懒散的工人们。
这个兴州电子厂是他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厂子,就像他的另一个孩子。
敲门声响起,办公室主任老周匆匆进来:"
谢厂长,三车间的张师傅带着十几个工人说要见您。
"
谢伯洪皱眉:"
出什么事了?"
"
说是听说厂子要卖给私人老板,工人们都慌了。
"
老周擦了擦汗,"
有人在车间里传,说合资后要裁掉一半工人。
"
谢伯洪脸色一沉:"
胡闹!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合资?"
他整了整衣领,"
让他们进来。
"
十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涌进办公室,为的张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技工,脸上皱纹里还沾着机油:"
谢厂长,我们在这个厂这么多年,您得给句实话,厂子是不是要卖了?"
谢伯洪示意大家坐下:"
这是谁造的谣?"
"
厂里都传遍了,"
一个年轻女工插嘴,"
说原来的濮厂长要带那个营销公司小子回来,把咱们厂改成什么小麦电子厂。
"
谢伯洪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消息来源。
他站起身,声音沉稳有力:"
同志们,我谢伯洪以党性保证,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不会让国有资产流失一分一毫!
兴州电子厂是大家的,不是某个人的摇钱树!
"
工人们面面相觑,张师傅迟疑道:"
可有人说这是市里的决定"
"
市里的决定也要依法依规。
"
谢伯洪斩钉截铁,"
明天我就召开全厂职工大会,把这件事说清楚。
"
送走工人后,谢伯洪立刻拨通了岳父丁伯祥的电话。
丁伯祥是兴州市人大前任主任,虽然退休三年,但在老干部中仍有不小的影响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