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徐大志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孙行长的脸,试图从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里读出点什么。
赵宏宇看似镇定地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杯喝了一口,喉结却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邹英更是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冒汗,悄悄在裤腿上擦了擦。
这份报告,可是他们仨带着团队,熬了整整一个通宵赶出来的。
里面的每一个数据,每一张图表,甚至每一个字的措辞,都反复推敲,力求精准、直观、有说服力。
用徐大志的话说,“得让领导一看,就觉得咱们是干实事的人,不是来空手套白狼的”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孙行长看得很仔细,手指偶尔在某一行数据或图表上停留片刻,眼神专注。
翻到中间某一页时,他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看到后面关于收购电子厂后的盈利预测分析时,他甚至轻轻点了点头。
徐大志捕捉到这些细微的反应,悬着的心往下稍稍落了一点点。
有门儿!
终于,孙行长合上了报告,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眼前这三张年轻却带着倦容,又充满期待的脸。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烟,抽出烟派给徐大志和赵宏宇。
“谢谢行长!”
徐大志赶紧欠身接过,又麻利地掏出打火机,先给孙行长点上,然后才给自己点着。
一股烟味吸入肺里,稍微压了压那点翻腾的情绪。
孙行长吐出一口淡淡的烟圈,隔着烟雾看着徐大志,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徐总,你们这份报告……做得有点意思啊。”
他拿起报告,轻轻拍了拍封面:“跟我平时看到的那些,不太一样。
数据详实,论证清晰,图表也做得一目了然。
尤其是这个市场前景分析和资金使用进度规划,很有想法。
一看就是下了真功夫的。”
徐大志心里乐开了花,像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舒坦。
但他脸上还是努力保持着谦逊:“孙行长您过奖了,我们就是实事求是,把情况和想法原原本本汇报给您。”
“嗯,实事求是好。”
孙行长点点头,话锋却微微一转,“不过……徐总啊,你们这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快了?空调项目刚上马,这又急着收购电子厂。
六千万加一千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银行的资金,也是要对储户负责的嘛。”
来了!
徐大志心里一紧。
他就知道,没那么顺利。
这关键的钩子,还是得抛出来,吊住孙行长的胃口才行。
他掐灭了烟,身体坐得更加笔直,眼神里透出一种混合着野心和真诚的光:“孙行长,您的顾虑我完全理解。
说实话,我们也怕步子太大扯着……呃,是考虑过风险。
但是,孙行长,机会不等人啊!”
他微微提高了音量:“那两家电子厂,设备是旧了点,但他们手里有技术,有熟练的工人!
我们做过周密调研,他们的技术底子,稍微改造升级,就能为我们空调的核心控制系统提供配套!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能大大降低对外采购核心元件的成本,能把产业链攥在自己手里!
将来,甚至能独立生产更先进的控制器件!”
徐大志越说越激动,眼睛都在光:“孙行长,这不是盲目扩张,这是打通上下游,构筑我们小麦集团自己护城河的关键一步!
省工行的六千万,是让我们站了起来;您交行这一千万,是能让我们跑起来、飞起来的关键助力啊!
只要这笔资金到位,我徐大志敢立军令状,两年之内,不,不用一年半!
让您看到一个新的、更具竞争力的小麦集团!”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连旁边的赵宏宇和邹英都被感染了,不自觉地点着头。
孙行长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份厚重的报告上敲打着,眼神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却带着一种紧张的、等待宣判的意味。
窗外的天色似乎更暗了,乌云堆积,仿佛一场春雨即将来临。
徐大志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自己已经把能打的牌都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