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o章 镜海蜃影(2 / 2)

林阿公赶紧又补:"

你爹的坟头草都长到半人高,你说要去南洋赚够钱给他修新碑"

阿夏突然哭了,眼泪砸在镜海上,溅起的不是水珠,是些细碎的光。

林阿公趁机拽着他往船尾跑,边跑边喊:"

都看铜鱼!

看鱼眼睛!

"

大副第一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

都盯住铜鱼!

别看海!

别想家!

"

老木匠抹了把脸,举起刨子砍向缠上来的触须——那触须被砍断的地方,冒出股蓝莹莹的荧光,像被捏碎的星星。

林阿公把铜鱼举得更高,黑曜石的眼睛里映出整个镜海的秘密:原来那"

天空"

是水母群的伞盖,"

云朵"

是它们触须上的荧光,"

飞鸟"

是水母伞盖下漂浮的卵。

那些"

亲人"

的影子,不过是水母投下的残影,借着水手的念头,才成了活灵活现的模样。

"

往左打舵!

"

林阿公吼道,"

跟着铜鱼的影子走!

"

铜鱼的黑曜石眼睛突然亮起来,照得水母群一阵乱颤。

林阿公这才现,鱼眼的黑曜石竟在吸那些荧光,每吸一点,水母的伞盖就暗一分。

船在镜海上跌跌撞撞,像在走钢丝。

有水手被触须缠住了脚,林阿公抄起斧头砍断,血珠落进海里,溅起的水花里竟飘出股焦糊味——原来水母怕活人的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镜海突然"

咔"

地裂开道缝。

林阿公抬头,看见真正的天空从缝里漏下来,蓝得刺眼。

等船完全驶出镜海,回头再看,那片海又恢复了平静,像块没擦干净的镜子,只隐约能看见些碎光在表面浮动。

"

阿公,那铜鱼"

阿夏摸着被砍伤的胳膊,"

刚才我看见我娘了,她身后有好多触须,像大章鱼的胳膊。

"

林阿公摸出块破布,仔细擦着铜鱼的黑曜石眼睛:"

那是水母的触须。

镜海不是害人的,是那些水母困在自己的幻象里,顺便把我们也拖进去了。

"

他顿了顿,"

就像咱们这些出海的人,谁心里没点执念?想家,想钱,想活着可执念太重,就成了镜海的水母,把自己困在幻象里。

"

那晚,船停在最近的岛礁补给。

林阿公把铜鱼供在船头,点了三柱香。

阿夏蹲在旁边帮他磨刨子,突然说:"

阿公,我想给我娘寄封信。

等回了泉州,我就在她坟前立块碑,刻上林门苏氏之墓。

"

林阿公笑了,烟锅里的火星一跳一跳:"

好,等靠了岸,我帮你写。

"

后来,"

福兴号"

又走过七趟南海。

每次经过镜海,林阿公都会让水手们把铜鱼举过头顶。

有人问起镜海的秘密,他就摸出铜鱼晃了晃:"

哪有什么妖怪?不过是海里的灯,照见了人心底的念想。

念想要是太沉,船就沉了;要是能放一放"

他望着远处的海平线,"

船就能漂到更亮的地方。

"

如今,泉州的老人们还在传:南海有片镜海,能照见人心最软的地方。

要是遇见了,别慌,摸摸胸口最暖的那个念想——那是自家人在等你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