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像撒了把碎玻璃。
阿布都拉扯紧骆驼缰绳的手沁出冷汗,七匹骆驼挤成团,驼铃哑得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最老的那峰骆驼"
铁蹄"
伏在他脚边,驼峰上的铜铃随着风沙摇晃,叮当声轻得像叹气。
"
黑沙暴要来了。
"
阿布都拉望着天际翻涌的黄云,喉咙紧。
他跟着老驼把走了二十年商路,见过沙暴卷走整支队伍,见过泉水干涸成盐壳,可没见过这么凶的沙——沙粒里裹着碎石子,打在牛皮水囊上"
噼啪"
响,眨眼工夫就把水囊砸出几个窟窿。
铁蹄突然出闷吼。
阿布都拉抬头,看见沙梁上腾起的黄雾已经遮住了太阳,天地间只剩一片混沌的昏黄。
他拽着骆驼往低洼处跑,可沙粒像活了似的追着人钻,刚趴下的骆驼又被掀翻,驼毛里灌满了沙,扎得人皮肤生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突然停了。
阿布都拉抹了把脸上的沙,眼前一片死寂——七匹骆驼只剩铁蹄还站着,其他六头全被沙埋到了脖子。
他扑过去扒拉沙粒,指甲缝里渗出血,可扒开第三头骆驼的腿时,只摸到一把冰凉的骨头。
"
老伙计"
阿布都拉跪在铁蹄面前,手抚过它驼峰上的旧疤。
那是三年前穿越死亡之海时留下的,当时船沉了,是铁蹄驮着他趟过齐腰深的沙,走了七天七夜。
铁蹄轻轻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背,驼铃突然叮咚作响,像是在说:"
别怕,我在。
"
沙暴退去的第七天,阿布都拉的水囊空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铁蹄驼峰上最后半袋水,喉结动了动。
铁蹄却突然迈开步子,朝着西北方走去,驼铃摇得比往日更急。
"
你要带我去哪儿?"
阿布都拉踉跄着跟上,沙粒灌进靴筒,磨得脚底板生疼。
铁蹄的脚印在沙地上拖出两道深沟,像两把利刃划开死寂的沙海。
转过一道沙梁时,阿布都拉的脚突然陷进了松软的沙里。
他伸手一扒,露出半截腐朽的木头——是船舷!
再往下挖,竟露出了半艘古船的轮廓:船身的木料早被沙粒浸得黑,桅杆歪在一边,帆桁上还挂着几缕褪色的布条,像是被风撕烂的旗子。
"
沙舟?"
阿布都拉想起老人们讲的故事:很久以前,有支商队从西边来,说要渡过"
流沙之海"
,结果船被沙埋了,再没见着人。
他蹲下身,指尖擦过船板上的刻痕——是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像鱼又像草,仔细看,竟和沙漠里一种光的藻类纹路一模一样。
夜里,阿布都拉裹着驼皮袄守在船边。
铁蹄卧在他脚边,呼噜声像小鼓。
突然,他看见船板上泛起幽蓝的光——是那些藻类!
白天还灰扑扑的船板,此刻竟渗出星星点点的光,像撒了把碎星星。
更奇的是,沙粒正顺着船板的纹路流动,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只小手在推着什么。
"
动了!
"
阿布都拉惊得坐起来。
整艘船竟缓缓"
航行"
起来,船底擦过沙面,留下一道湿润的水痕——原来沙层下藏着地下水!
藻类的光映着水面,把船影拉得老长,像条在沙海上游动的鱼。
铁蹄突然站起来,朝船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阿布都拉。
阿布都拉明白了它的意思,牵着缰绳跟着船走。
船行的方向很怪,时而偏左,时而偏右,可每次转弯,藻类的光都会更亮几分。
阿布都拉摸出怀里的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根本不指向南北。
"
是藻类在引路。
"
他轻声说。
铁蹄点了点头,驼铃摇得更欢。
第三夜,船行到一片沙丘环绕的洼地。
藻类的光突然大盛,照得整片沙地都泛着幽蓝。
阿布都拉这才现,洼地中央有口泉眼,泉水漫出来,在沙地上汇成小湖。
船底的沙粒被冲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小孔——原来是船骸的木纤维吸附了水,又慢慢渗出来,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