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成化年间,赣南有座乌猿岭。
岭北坡有个叫陈家坳的村子,村头住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单名山,人都叫他孟小山。
小山自小没了爹,跟着娘靠采药过活,最会认山精野路,连最险的鹰嘴崖都敢攀。
这年入秋,小山娘咳得厉害,夜里总喘不上气。
小山翻遍药谱,见《百草经》上记着:"
哑泉苔,生深涧石背,阴寒之地,可润肺止咳。
"
他记着老辈说乌猿岭深处有处断崖,崖底有眼清泉,泉边生着青苔,色如暗玉——许就是这哑泉苔?
第二日天没亮,小山就揣了火折子、干馍,背着竹篓上了山。
越往上走,林子越密,日头到了头顶,连鸟雀都少见。
他顺着山溪走了十里,忽见前边溪水断了——明明上游还有水响,到这儿却像被谁截了似的,只余一片湿漉漉的石滩。
小山蹲下身摸石滩,凉得刺骨。
正疑惑间,脚边草窠里窜出只灰毛狸子,圆眼睛瞪得溜圆,对着他"
呜"
地低号一声,转身就往林子里钻。
小山心下犯嘀咕:"
山猫子向来怕人,今日怎的主动引路?"
他咬咬牙,跟着狸子往后山走。
这一走又是两里地。
转过一道石梁,眼前忽然开阔——对面山壁上嵌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前有片空地,生着几株歪脖子松树。
松树下摆着七块青石板,每块板上都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像蛇又像云。
小山刚要凑近,忽觉脚底下烫,低头一看,石滩上的碎石正"
噼啪"
裂开,缝里渗出股股白气,像活物似的往他裤脚钻。
"
不好!
"
小山想起老人们说"
山有山魂"
,慌忙后退。
可刚转过身,就觉后颈一凉——不知何时起,四下里起了风。
这风怪得很,不吹树叶不卷沙,只往人耳朵里钻,像有无数人贴着耳朵说话,可又啥也听不清。
小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松树影都晃成了重影,他踉跄着扶住棵树,那树竟"
咔嚓"
一声,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
不好!
"
小山吓出一身冷汗,撒腿就跑。
可这风像长了脚,追着他脚后跟刮。
他跑过石滩,跑过歪脖子松,跑进那黑黢黢的洞口——洞里头比外头还黑,可那风到了洞口竟像撞在墙上,"
嗡"
地散了。
洞里点着几盏油灯,照见洞壁上全是刻的纹路,和洞外石板上的差不多。
正中央坐着个穿青布衫的老妇,鬓角插着支骨簪,膝头伏着只花斑豹。
老妇抬头看他,眼尾的皱纹像刀刻的,可嘴角却挂着笑:"
外乡的小娃子,迷了路?"
小山腿肚子直打颤,刚要开口,忽觉喉咙紧——他想说话,可啥声音也不出来。
老妇指了指洞角的石榻:"
坐吧。
"
小山瘫坐在石榻上,这才现洞里还有七八个人:有织草席的妇人,有打磨石斧的汉子,有蹲在火塘边逗弄小兽的娃娃。
他们都不说话,只拿眼睛看他,可那眼神不凶,倒像看自家走丢的小鸡崽。
"
你是来采药的?"
老妇又问。
小山拼命点头,喉咙里还是不出声。
老妇笑了:"
我们这儿的人,都不会说话。
"
她抬手招了招,洞外走进个穿鹿皮坎肩的汉子,手里捧着个青瓷罐。
"
这是哑泉苔,"
老妇指着罐里的青苔,"
你娘咳得厉害,拿回去煎水喝,喝七日就好。
"
小山猛地站起来,想谢老妇,可还是说不出话。
他急得直搓手,那花斑豹却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背。
老妇指了指洞外的方向:"
日头快落山了,你该回去了。
"
小山这才现,洞外的天已经擦黑,刚才那阵怪风不知啥时候停了。
他刚要走,洞外突然传来"
扑棱棱"
的响动。
几个拎着猎枪的外乡人冲进来,为的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