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o章 青花瓶里的画中人(1 / 2)

明朝宣德年间,苏州城有个年轻画师叫林风。

他画技尚可,却总缺些灵气,日子过得紧巴巴,每日只在巷尾的小破屋里对着纸笔呆。

这年秋日,林风去城外旧货市集淘颜料,见个老货郎守着个蒙尘的青花瓷瓶。

那瓶子一尺来高,瓶身白如凝脂,青花纹路细腻,尤其瓶腹上绘着位仕女——鬓插玉簪,衣袂飘举,眉眼间似含着层薄雾,竟像要从瓷上走下来一般。

林风看得挪不开眼,掏光身上最后几两碎银,把瓷瓶抱回了家。

他将瓷瓶摆在案头,每日晨起都要擦得锃亮。

一日雨后,院角的桂花落了满阶,林风捡了几枝开得最盛的,随手插进瓶里。

那晚他对着画稿琢磨到深夜,忽觉身后飘来阵淡淡的桂花香,转头一看,惊得笔都掉在了地上——案边竟站着个女子,衣着眉眼,竟和瓷瓶上的仕女一模一样!

“公子莫怕。”

女子声音柔得像流水,“我本是瓶中画魂,因公子插了当季桂花,才得现身。”

林风定了定神,见她举止温婉,不像要害自己,便邀她坐下。

两人聊起画来,女子对笔墨、构图的见解远林风,几句话就点透了他画中症结。

天快亮时,女子轻声道:“我只能在夜间现身,白日需归瓶中,公子切记莫要白日开瓶。”

说罢,身影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瓷瓶。

从那以后,林风每日都按季节换花——春日插桃枝,夏日插荷瓣,秋日插桂蕊,冬日插梅梢。

每到夜里,仕女便会现身,指点他作画。

她教林风观察晨露在花叶上的形态,教他捕捉晚霞染透天际的色泽,还教他把人心底的情意融进笔墨里。

林风的画渐渐有了灵气,笔下的山水似能听见流水,画中的花鸟似能闻到花香。

有次苏州知府要办寿宴,向全城画师征画。

林风画了幅《月下赏梅图》,图中仕女立于梅树下,眉眼含情,梅枝苍劲,竟引得观者纷纷驻足。

知府见了赞不绝口,当即赏了他百两银子,还把画挂在府中显眼处。

从此,林风名声大噪,上门求画的人踏破了门槛,他再也不用为生计愁。

可林风心里想的,全是每晚与他相伴的仕女。

他不知她的名字,却记着她说话时眼角的笑意,记着她轻捻画笔时的温柔。

他越来越贪心,想时时刻刻都见到她,想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这年冬日,林风插了枝红梅在瓶中。

夜里仕女现身时,他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姑娘,我心悦你,你能不能别再回瓶里了?”

仕女眼中满是无奈:“公子,人与魂殊途,我本是瓶中画魂,白日断不可离瓶,否则会魂飞魄散。”

林风却听不进去,只觉得是她不愿留在自己身边。

第二日清晨,仕女刚化作青烟归瓶,林风就按捺不住了。

他盯着青花瓷瓶,心里反复想着:只要我白日开瓶,她是不是就能永远留下来了?他明知仕女的叮嘱,却被执念冲昏了头脑,伸手拔下瓶中的梅花,掀开了瓶盖。

就在瓶盖打开的瞬间,瓶中突然冒出一缕青烟,在空中打了个旋,却没化作仕女的模样,反而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林风慌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手虚无。

他再看瓷瓶,瓶身上的仕女依旧立在梅树下,可眉眼间没了往日的温婉,竟添了几分化不开的哀愁,嘴角也微微下垂,像是在无声叹息。

林风瘫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终于明白,仕女说的都是真的,是自己的贪心害了她。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夜里与他谈画的女子,再也听不到她温柔的指点。

往后的日子里,林风依旧每天给瓷瓶换花,可无论春日的桃花多艳,冬日的梅花多香,瓶中的仕女再也没有现身过。

林风的画依旧有名,可笔下的人物总带着股淡淡的哀愁。

有人问他,为何你的画里总像少了点什么?林风望着案头的青花瓷瓶,喃喃道:“少了个能教我把情意融进笔墨里的人。”

直到白苍苍,林风都守着那个青花瓷瓶。

他时常对着瓶上的仕女呆,想起那个雨夜初见的场景,想起她教自己画画的点点滴滴,满心都是悔恨。

他终于懂了,有些美好,本就该守着约定,一旦贪心,便会连回忆都留不住。

后来林风去世了,街坊邻居在他的屋里现了那个青花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