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
门外站着个满身是雪的竹人——他认得这是蔡老汉的“竹影儿”
。
“你……你怎么来了?”
李郎中惊道。
竹影儿不会说话,只是伸手拉住李郎中的衣袖,往来的方向拽。
李郎中更加惊讶:“是老蔡出事了?”
竹影儿用力点头。
李郎中虽觉不可思议,但知道必有蹊跷,忙回屋背起药箱,跟着竹影儿出门。
雪夜路难行,李郎中年纪也不小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竹影儿走一段就回头看看,见李郎中落后太远,还会停下来等他。
“你这竹人,倒比有些人还有情义。”
李郎中感慨道。
到了蔡老汉家,李郎中一看倒在地上的老汉,立刻上前诊脉。
“风寒入里,再晚半日就危险了。”
他边说边取出银针。
竹影儿静静立在床边,竹篾上的雪渐渐融化,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像是眼泪。
李郎中给蔡老汉施了针,又喂了药。
直到天蒙蒙亮,蔡老汉的烧才退下去,呼吸也变得平稳。
“没事了,好生休养几日便好。”
李郎中收拾药箱,对竹影儿说道。
竹影儿向李郎中深深鞠了一躬。
李郎中摇摇头,仍是难以置信:“奇哉,奇哉!
老蔡这是编出了个精怪啊!”
送走李郎中后,竹影儿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蔡老汉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
他睁开眼,看见竹影儿立在床边,身上还挂着未干的雪水。
“竹影儿……”
老汉虚弱地唤道。
竹影儿微微一动,去灶房端来一碗水——它不会生火,水是冷的,但蔡老汉喝下去,却觉得甘甜无比。
“昨晚,我梦见你冒着大雪出去……”
蔡老汉喃喃道,“莫非不是梦?”
竹影儿不会回答,只是轻轻握住老汉的手。
接下来的日子,蔡老汉慢慢康复。
竹影儿不会煮饭,但会帮老汉递东西、拿衣物,甚至学着给老汉捶背——虽然竹手捶得生疼,老汉却乐在其中。
蔡老汉康复后,对竹影儿越疼爱。
他不再把它当作死物,而是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竹影儿,爹爹教你认字好不好?”
一日,他兴致勃勃地说。
他用竹篾编出字的形状,一个个教竹影儿认。
竹影儿学得很快,不久就能用竹篾拼出简单的字来。
春天来了,冰雪消融,竹林又焕出生机。
这晚月圆,蔡老汉与竹影儿在院中对饮。
几杯下肚,老汉有了醉意,拍着竹影儿的肩膀说:“儿啊,爹爹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
竹影儿用竹篾在桌上拼出两个字:“父亲”
。
蔡老汉老泪纵横。
然而,好景不长。
随着天气转暖,蔡老汉现竹影儿身上的竹篾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毕竟历经风雪,竹篾难免受损。
他精心挑选新竹,想要修补,却现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完全复原。
这年夏天格外潮湿,竹影儿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
有时一动,就有细小的竹屑落下。
蔡老汉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又一个满月夜,竹影儿行动已明显迟缓。
它用竹篾在桌上拼出一行字:“月圆时,送我归竹林”
。
蔡老汉明白,竹影儿的大限到了。
月华如水,一如竹影儿诞生的那个夜晚。
蔡老汉抱着竹影儿来到竹林深处。
竹影儿依偎在他怀里,像个真正的孩子。
在月光最盛处,竹影儿挣扎着下地,向蔡老汉深深一拜,然后走向竹林深处。
它的身体在月光下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竹叶间。
地上只留下一堆竹篾,排列成“父亲保重”
四个字。
蔡老汉没有太过悲伤。
他知道,竹影儿本就是月华与竹魂所化,如今不过是回归本源罢了。
此后,每逢月圆之夜,蔡老汉还是会摆上两副碗筷,一副给自己,一副给竹影儿。
有时夜风吹过竹林,飒飒声中,他仿佛能听到竹影儿那特有的“沙沙”
回应。
益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