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画中夫妻(1 / 2)

在西子湖畔有个临安城,城南住着个叫柳清源的画师。

这人别的不会,单会画画,尤其擅画人像。

他那支笔啊,蘸的不是墨,倒像是蘸了魂儿,画谁谁活。

可这本事没给他带来富贵,反倒招来一段奇事。

柳画师而立之年才娶了妻子素娥。

那素娥原是卖豆腐人家的女儿,生得眉目如画,性子温婉得像春水。

两人成亲后,琴瑟和鸣,恩恩爱爱。

柳清源给素娥画了无数小像,有在窗下绣花的,有在院里浇花的,每一幅都眉眼含笑。

谁知好景不长,成亲第三年上,素娥染了场风寒,竟一病不起。

柳清源把临安城的名医请了个遍,药渣子在门口堆成了小山,到底没留住妻子。

素娥去的那天,柳清源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三天三夜。

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幅等身高的肖像——画上的素娥穿着他们成亲那日的嫁衣,眉眼含情,唇角带笑,连耳垂上那颗小米粒似的朱砂痣都分毫不差。

从此柳清源就变了个人。

他在卧房里给这幅画设了个座,日日对着说话。

“素娥,院里的海棠开了,你最爱的那株垂丝海棠。”

“今儿个西街新开了家糕点铺子,卖的芙蓉糕看着倒好,只是定不如你做的好吃。”

“下雨了,你记得多添件衣裳。”

邻居们都道柳画师疯了,好好一个人,竟把画当成了活人。

柳清源却不管这些,照旧日日对画言语。

说也奇怪,那画挂得久了,竟越鲜活起来,画中人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随时会眨一下。

这年七夕那晚,柳清源多饮了几杯,对着画像喃喃道:“素娥啊素娥,你若真有灵,就应我一声罢”

正说着,忽见画中素娥的眼角,慢慢渗出一滴泪珠儿,顺着脸颊滑落,在画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柳清源酒都醒了,扑到画前,伸手去摸那泪痕——湿漉漉的,还带着温度。

他先是惊,后是喜,抱着画框又哭又笑:“你还在!

你果然还在!”

从这天起,柳清源萌生了个痴念:他要把素娥从画里“画”

出来。

这个“画”

出来,可不是寻常的画法。

柳清源翻遍了古籍,找到个“以精血入画”

的法子。

每日清晨,他刺破指尖,滴三滴血在砚台里,研墨作画。

他想着,既然画能通灵,若以自身精血为引,或许真能把妻子的魂儿从画里引出来。

他在那幅肖像旁边,又画了一幅素娥——这次画的是她提着裙摆,一只脚已迈出画框。

画完这幅,柳清源瘦了一圈,可眼睛却亮得吓人。

说也奇怪,自打他开始画这第二幅画,家里就出了怪事。

有时半夜能听见女子轻轻的叹息声,早上起来,会现画架前的地上有湿脚印,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这晚月圆,柳清源在画室待到三更。

正要歇息,忽听见卧房里有动静——是素娥生前最爱哼的那《采莲曲》。

他心头狂跳,轻手轻脚走到卧房门口,从门缝往里瞧。

这一瞧不要紧,但见月光如水,洒在那幅肖像上。

画中的素娥竟不见了,空留一身嫁衣挂在画中。

而梳妆台前,坐着个窈窕的身影,正对镜梳头——不是素娥是谁?

柳清源推门的手直抖,声音都变了调:“素、素娥?”

那身影闻声回头——眉眼确实是素娥,只是面色过于苍白,像是宣纸的颜色。

她看着柳清源,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身影渐渐变淡,最后化作一缕轻烟,又回到了画中。

这次之后,柳清源更确信妻子能回来。

他越疯狂地作画,一幅接一幅:素娥在园中扑蝶的,素娥在厨房做饭的,素娥在灯下看书的每画一幅,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而画中的素娥却越来越鲜活。

邻居好久不见柳清源出门,觉得蹊跷,这日结伴来探望。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推门进去,但见满屋子都是素娥的画像,或坐或立,或笑或嗔,看得人眼花缭乱。

柳清源倒在画架前,已经没了气息。

他手里还握着画笔,面前是最后一幅画——画的是他自己。

怪的是,那幅等身肖像里的素娥,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原本含笑的嘴角垂了下来,眼角又多了一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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