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票拟皇帝朱批之后,须由对口的科道言官审核盖印方能下发执行,这份抄档上赫然盖着兵科给事中的大印,同意了礼部的请求。
签发这份抄档的兵科给事中,名叫钱嘉征。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指向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木匣。
“那这个呢?”
“回陛下,”周全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此为供。”
木匣打开,里面只有薄薄几张纸。
第一张就是那位兵科给事中钱嘉征的亲笔画押供状。
“……犯官钱嘉征招供……天启五年六月,詹事府少詹事冯铨于私宅宴请犯官,言及周延儒侍郎有一事相求,事成之后可保犯官来年外放,任一肥缺知府……七月,犯官收受晋商范永斗通过冯府管家转交的白银五千两,遂于周侍郎之题本上批红用印,未加驳斥……”
冯铨在翰林院、詹事府门生故旧遍布影响力巨大,由他出面联络一个七品的给事中再顺理成章不过!
周延儒在明处用礼部题本发起,冯铨在暗处用人脉和金钱打通监督环节,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将朝廷的制度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二张供状则是周延儒的,上面的字迹已经不复平日的潇洒飘逸,而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歪歪扭扭,几乎不成形状。
“……犯官周延儒招供……私开边墙确有其事……范永斗所赠京西豪宅地契,与伪造的抚慰蒙古部落之堪合文书,同锁于卧房密室铁箱之内……”
人证、物证、书证,环环相扣。
从晋商的账本到官员的银票,从通敌的密信到合乎程序的礼部题本,从打通关节的兵科抄档再到负责执行和负责操作的两名核心官员的亲笔供状。
这是一条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白银铸就完美无瑕坚不可摧的证据锁链,它不仅证明了贪腐和通敌,更揭示了他们是如何利用制度腐蚀制度,将国家公器化为私用的!
任何巧舌如簧的辩护,在这条锁链面前都将显得苍白无力可笑至极!
朱由检缓缓地将那份供状放回木匣。
那张年轻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暴风雨来临前,天地间万物失声的恐怖平静。
愤怒,当然有。
这些人的贪婪程度,远远超出了他最悲观的估计。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这个帝国的病,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而他手中的这些证据,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
“啪!”
一声沉闷而又响亮的巨响,在寂静的暖阁中炸开,惊得烛火都为之跳动了一下。
王承恩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用惊恐的眼神偷瞄着皇帝那张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
朱由检却没有看王承恩,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再次投向依旧如雕塑般跪在地上的周全。
“查抄的金银财物,总计几何?”
周全的声音,依旧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算盘,将一串串冰冷却又带着滚烫温度的数字,清晰无比地报了出来。
“回陛下,经西厂连夜清点,已得出初步结果。”
“从周延儒等十三名京官府邸之中,共查抄出白银二十二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