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便猛地叩首于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金砖,声音微微发颤:“罪臣失言!妄揣圣意,乃臣子大忌!请陛下降罪!”
孙传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究竟是画龙点睛,还是画蛇添足。
“哈哈……哈哈哈哈!”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龙袍无声垂落,他慢慢走到孙传庭的面前,明黄的靴子停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起来吧。”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孙传庭心中一颤,依言站起。
“满朝文武,”朱由检淡漠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恨朕者,斥朕为桀纣,倒也坦荡;媚朕者,颂朕为尧舜,却言不由衷。”
他的目光掠过孙传庭的头顶,望向殿外的天空。
“他们只看得到朕在做什么,却无人去想,朕为何要这么做。”
话锋陡然一转,朱由检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孙传庭身上。
“随朕来。”
朱由检转身走向大殿中央,孙传庭定了定神,连忙迈步跟上。
大殿中央挂着一幅《大明舆图》。
朱由检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地图上那片广袤的黄土区域。
陕西。
“你猜对了。”皇帝转过头,眼神中的那一丝激赏已然褪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现实。
“我大明的第一道死劫,就在此处!”
朱由检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而坚定,那种冷不是帝王的无情,而是陈述既定事实的绝对客观。
“以陕西今年的旱情,延安、西安府一带,饥民怕是撑不过三个月了。一旦生路断绝,聚众劫掠便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孙传庭的心猛地一跳,他是山西人,与陕西一山之隔,唇亡齿寒。家乡的灾情他知之甚深,对陕西的情况亦有耳闻。
只是…皇帝竟断言得如此笃定?
他还未及细想,朱由检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这些初期的小规模乱民,现在看来不过是癣疥之疾。但朕更清楚那些地方官吏的德性——他们不会抚,只会剿。”
朱由检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若任由他们一味弹压,而不开仓赈济,不思安抚补救,将这癣疥之疾当成心腹大患来治,那便是逼良为寇!届时这星星之火,就极有可能化作燎原之势,流寇并起,席卷三边!”
话到此处,他猛然抬高了声音!
“到那时,外有建奴虎视眈眈,内有流寇为腹心之患,我大明将真正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孙传庭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嘴唇微微颤抖,他想开口反驳,说局势或尚有转圜余地,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皇帝所推演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了现实最脆弱的节点上。
陕西官场那潭死水,那些官僚们的德性…必然会将事态往最坏的方向推进!
皇帝是对的。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他下意识地喃喃道:“陛下圣明,陕西之困,臣亦有所闻。但要说会糜烂至此…地方官府或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