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或许…这个早已千疮百孔腐烂到骨子里的帝国,需要的恰恰就是这样一道由君王亲手凿开的裂口!
用最极端最血腥的方式将积蓄了两百多年的脓血一朝放出!才能换来一丝…新生的可能!
在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孙传庭浑身一震。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非但没有一个臣子对君王逾矩的本能抗拒,反而升腾起一丝被压抑了许久近乎暴戾的快意!
他终于看清了,想通了,也前所未有之震撼!
这把剑,天下间只有一人能执,也只有一人敢执。
但二百余年来,哪一位天子敢于真正将剑锋对准自家的宗亲?
他们或有怒斥或有削爵,但那都不过是小惩大诫。
亲手用沾染血腥的兵器去处决一个藩王?
这是任何一个大明皇帝都没有做到过,甚至…都没有敢于这样想过的事!
可眼前的这位陛下,他不仅想了,还做了。
做得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天经地义的小事。
孙传庭闭上了眼睛,将那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行压下,当他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惊骇与士大夫的矜持都已退去,只剩下前所未有决然的觉悟。
他对着皇帝那即将走进黑暗的背影,整理衣冠,缓缓深深地作了一揖。
……
粮仓之内并非想象中的一片漆黑。
仓顶斜墙上开着一排排被木栅栏封住的窗,午后惨淡的阳光穿过积年的灰尘与蛛网,化作一道道看得见形状的金色光柱,斜斜地照射下来,在空气中投射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这里像是一座被遗忘了数百年古老的庙宇。
而庙宇中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山”!
一座又一座,由无数鼓胀的麻袋堆积而成的粮山!
粟米、白米、麦子,甚至还有上好的豆料……一袋袋、一垛垛,码放得整整齐齐,几乎要触碰到那高不可攀的仓顶。每一座粮山之间,都留着一道仅容三人通过的狭窄过道。
光柱照在这些粮山上,让那些圆润的麻袋泛起一层如同龙鳞般的光泽。
这里是秦王府数代人搜刮民脂民膏积累下来的财富,是足以让整个西安府的百姓,安然度过这个绝望灾年的生命之源。
也是朱存枢的罪证之山。
而在这片由无数财富与罪孽构成的“山脉”脚下,一个肥硕的身影正蜷缩在最为阴暗的角落里,像一只被猎犬堵死在洞里瑟瑟发抖的肥大田鼠。
秦王朱存枢。
他背靠着冰冷而坚硬的墙壁,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筛糠,裤裆处那片濡湿的痕迹正在迅速扩大,浓烈刺鼻的骚臭之气混杂着恐惧的酸腐味,将这本该醇厚的谷香都冲淡了几分。
朱存枢跑进这里,是出于动物求生的本能。
这里是他最熟悉最安心的地方,是他财富的象征,是他权力的基石。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躲进自己用金银粮食堆砌起来的堡垒里,就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然而,当那个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从黑暗的入口处响起时,他所有的幻想都被无情地碾碎了。
“嗒……嗒……嗒……”
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粮仓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产生了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