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o章 气势(1 / 3)

地平线上的枯草猛地抖了抖,不是风卷的,是冻土深处传来的、带着沉疴的呻吟。

那呻吟细若游丝,却像根针,扎得藏在草窠里的沙鼠猛地支棱起耳朵——可还没等它辨清方向,一道寒光已先刺破了天际。

最先冒出来的是矛尖。

四万根铁矛斜指天穹,矛杆是阴山黑铁锻的,矛刃淬过草原的雪水,泛着冷森森的光。

正午的日头正烈,金红的阳光撞在矛刃上,“哗啦”

一声碎成漫天星子,噼里啪啦往荒草里落。

那哪是星子?是草原最毒的光,被蒙古骑兵的铁刃劈成了碎渣,落在枯草地上,竟让枯黄的草叶都泛出几分灼人的热。

马蹄声是从地底涌上来的。

起初是闷雷,贴着沙砾滚,像远处积雨云里藏着的怒响,低低的、沉沉的,震得地面下的虫豸都不敢动弹。

接着,那闷雷骤然炸了,炸成崩山裂石的响,每一步都让冻得硬邦邦的土地裂开细缝,缝里渗出些微湿土的腥气。

藏在草窠里的沙鼠连逃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小小的身子直挺挺地趴在原地,被那马蹄震波掀得七窍流血,软塌塌地成了一滩肉泥。

最前排的骑兵伏在马背上,脸贴着凉沁沁的马鬃,马鬃上沾着的晨霜还没化,蹭得脸颊痒。

他们的皮甲是鞣制了三年的狼皮,甲面上绣着狰狞的狼头纹,狼眼用赤铜镶嵌,被风扯得颤,像是下一秒就要扑出来咬人。

胯下的马是养了三年的战驹,通身黑亮,唯有四蹄带点白,是草原上最金贵的“踏雪”

种。

马鼻孔里喷着白汽,白汽遇着冷空,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落在地上。

蹄子踏过的地方,枯黄的草叶瞬间被碾成绿褐色的泥——那泥里混着草汁、冻土渣,还有马掌踏碎的沙砾,在草原上留下一串深褐色的蹄印,像一行带着杀气的诗。

“冲!”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

那声音粗哑、雄浑,像块烧红的石头砸进滚油里,“滋啦”

一声炸开了锅。

四万张嗓子跟着炸开,不是整齐划一的号子,是草原狼扑食时的嘶吼,是饿了三天的孤狼见着肥羊的凶性。

那嘶吼里混着马嘶、铁矛碰撞的脆响,还有皮靴蹬着马镫的闷响,裹着漫天沙尘,像一堵厚重的墙,往对面的阵线压过去。

最前头的百骑像把淬了毒的尖刀,马快得拉出残影。

骑兵手里的环刀悬在腰侧,刀柄上缠着的红绸被风扯成直线,红得像血。

他们的眼睛盯着前方,连眨都不眨——那是从小在马背上摔打出来的狠劲,是摔断了骨头也只咬着牙爬起来的硬气。

马跑起来时,他们的身体和马成了一条线,仿佛人马本就是一体,连呼吸都跟着马蹄的节奏沉下去、浮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吸进满肺的沙尘,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草原汉子的血气。

可偏有几道影子,和他们身后潮水般的队伍慢了下来。

靠右翼第三列的一个骑兵,名叫巴图,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后生。

他手攥着矛杆的指节泛白,指缝里渗着汗,把冰凉的矛杆攥得潮。

胯下的马也像是通了人性,脚步不自觉地往旁边错了半分,和旁边的同伴拉开了一臂的距离。

巴图的脸绷得白,不是冻的——草原的正午虽冷,却冻不透常年骑马的汉子——是冷汗浸的。

皮甲领口沾着汗湿的绒毛,风一吹就贴在脖子上,痒得他想缩脖子,可手里的矛却沉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刚才还跟着吼的嗓子,现在堵得慌,像塞了团湿羊毛。

他看见旁边的骑兵冲得正猛,那是他的叔伯,马鬃上沾着的沙粒甩到他脸上,糙得像砂纸。

巴图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前方的阵线越来越近,隐约能看见对面黑沉沉的枪口,像一堵横在草原上的黑墙。

其中一个骑兵叫阿古拉,是个有家室的汉子。

他的手甚至松了松,矛杆往下滑了半寸,冰凉的矛杆蹭过马腹,马打了个响鼻。

阿古拉赶紧又攥紧,可手心的汗让矛杆滑得更厉害,他咬着牙想吼一声,给自己壮壮胆,却只出了一声细弱的气音,像蚊子叫,被旁边“哒哒”

的马蹄声瞬间盖了过去。

但大多数人还在往前冲。

马蹄声、嘶吼声、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成了草原上最壮烈的乐章。

很快,骑兵们离对面的阵线只剩1oo米距离——这个距离,是铁柱早就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