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沉沉压在韩朝帝国北部的清津港上空。
咸腥的海风裹着寒意,刮过码头那些佝偻的身影,却没几个人敢抬手拢一拢衣襟——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不远处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瞳孔里盛满了恐惧。
看到这一幕的韩朝人,脊梁骨像是被寒风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攥紧手中的撬棍、麻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方才还略显迟缓的动作瞬间变得疯狂。
木箱在粗糙的石板路上磕碰出沉闷的声响,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砸在沾满油污的手背上,却没人敢抬手擦一下。
先前与老李低声交谈的那个高瘦男子,此刻正埋着头拼命拖拽绳索,脖颈处的青筋突突直跳,方才还带着几分怯懦的眼神,此刻只剩下对死亡的畏惧——他亲眼看见老李刚刚被扶桑士兵的枪上的刺刀无情的刺中心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扶桑长官有令!
再敢偷懒耍滑,或是交头接耳,这便是下场!”
尖利的韩朝语划破码头的死寂,说话的是个穿着半旧和服的翻译官。
他方才在扶桑士兵面前还像条摇尾乞怜的狗,点头哈腰的模样连脊梁都快弯到地上,可转过身面对同胞时,下巴却抬得老高,眼神里满是倨傲。
他刻意踢了踢脚边老李的尸体,皮鞋碾过冰冷的手指,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围在周围的韩朝人死死盯着这个“二鬼子”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鼓得老高,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可当目光扫过翻译官身后那排扶桑士兵时,所有的怒火又瞬间被浇灭——那些士兵穿着深黑的军装,枪托抵在肩头,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刺刀在暮色里泛着冷森森的光。
谁都知道,只要稍有异动,下一个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有人悄悄将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却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埋下头继续干活。
随着韩朝人加快动作,停泊在港口的那艘黑色商船愈忙碌起来。
巨大的吊臂缓缓转动,将沉重的木箱从船舱里吊出,稳稳落在码头的平板车上。
木箱表面印着看不懂的扶桑文字,边角处因为颠簸而磨损,露出里面深色的布料。
偶尔有木箱在搬运时不慎摔落在地,木板裂开一道缝隙,便能看见里面整齐码放的枪械——乌黑的枪身,黄铜色的扳机,还有一盒子弹滚落在地上,出清脆的碰撞声。
负责搬运的韩朝人瞥见这一幕,脚步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却不敢多停留一秒,赶紧弯腰将子弹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箱,生怕被扶桑士兵看见,招来杀身之祸。
清津港西侧,扶桑驻韩朝北部大营内,灯火早已点亮。
一座座帐篷整齐排列,巡逻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回走动,腰间的军刀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大营中央的空地上,一辆辆骡马大车正源源不断地驶入,车上堆满了方才从商船上卸下的武器箱。
九本一郎站在大营门口的高台上,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这一幕,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将军制服,肩章上的金星在灯光下格外醒目,眼角的皱纹因为笑意而变得明显,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若是三个月前有这些家伙,何需向罗刹人低头?”
九本一郎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
他想起三个月前,扶桑军与罗刹军在边境交战,因为武器落后,弹药不足,士兵们只能拿着老旧的步枪冲锋,不少人倒在罗刹人的机枪火力下,最后不得不主动提出谈判,让出了边境的三座小镇。
那段日子,他夜夜难眠,总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
可现在,看着这些崭新的枪械、一箱箱的子弹,还有几门崭新的野战炮,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有了这些武器,别说收回失地,就算是打到罗刹帝国的远东腹地,也并非不可能。
“将军大人!
将军大人!”
急促的呼喊声从大营外传来,打断了九本一郎的思绪。
他转过身,看见参谋官英田一正提着制服的下摆,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进来,手中紧紧攥着一沓文件,纸张因为用力而被揉得有些褶皱。
英田一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头也乱了,平日里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此刻贴在下巴上,显得有些狼狈。
“何事如此慌张,英田?”
九本一郎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