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高声谈笑,唾沫横飞。
完全没把四周那黑压压的万人军阵放在眼里。
这哪里是来赴宴。
分明是来示威!
肃杀的军阵中。
无数凉州军士卒的手,已经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长戟,手背青筋暴起。
只等一声令下。
而金帐之内,依旧毫无动静。
仿佛对外面这群即将失控的豺狼虎豹,浑然不觉。
突然。
金帐的帘门,无声向两侧滑开。
场间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咆哮、所有的粗鄙笑骂。
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似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李承泽一身玄色绣金线的总督官袍,缓步而出。
他脸上挂着笑,可那笑意映不到眼底,仿佛只是画在脸上的一张面具。
李承泽闲庭信步,似不是走向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而是去自家的后花园散步。
他身后,权景朔一身铁甲,面无表情。
每一步都踏出金石之声,煞气凝成实质。
让他看起来不似活人,更像一尊从地狱归来的杀神。
拓跋烈占据的主位,正对着金帐出口。
他眯起眼。
看着李承泽一步步走近,嘴角的狞笑愈张狂。
搭在桌案上的那只手,五指缓缓收紧,骨节出“咔吧”
的脆响。
然而,李承泽看都未看他一眼。
他的脚步停在了主桌最上。
一个比拓跋烈所占位置更加尊贵、视野更好的位置。
权景朔上前,拉开椅子。
李承泽从容落座,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这才抬起眼,温和的视线扫过一张张桀骜不驯的脸。
“诸位远道而来,本督有失远迎,见谅。”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压下了所有凶兽的低吼。
拓跋烈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他费尽心机抢占主位,结果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他坐的,只是宾客里最显眼的位置。
而李承泽,才是这张牌桌真正的庄家!
权景朔在李承泽左手边坐下,如一尊铁塔,沉默不语。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另一个地方吸引了。
李承泽的右手边,赫然空着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与李承泽平起平坐。
“呵……”
拓跋烈粗野的笑声打破了死寂。
他指着那个空位,满是挑衅。
“李总督,好大的架子!”
“请我们来,自己人还没到齐?”
“是哪位大人物,能让咱们西疆十一部的头人,一起等他一个?”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场的,哪个不是在西疆跺跺脚,就能让草原抖三抖的枭雄?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李承泽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酒液,慢条斯理地开口。
“拓跋领说笑了。”
“这个位置。”
他顿了顿,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才慢悠悠地接下去。
“是留给一位贵客的。”
“一位……刚刚凭一己之力,让幽蜃部从草原上彻底消失的贵客。”
“轰!”
这句话,比雷霆炸响在耳边,还要震撼。
整个白石广场,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拓跋烈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攥着椅背的手指出骨骼错位的脆响。
蛮骨部的赫连戈,身上挂着的骨饰停止了晃动。
就连角落里最阴沉的巴图,抚摸巨狼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幽蜃部!
那个不久前还气焰滔天。
转眼间就被连根拔起,屠戮殆尽的部族!
凶手……也要来?!
那个传闻中以雷霆之势,覆灭一整个部族的神秘“郡主”
!
人还没到。
仅仅一个名头。
就将这群草原上最凶悍的豺狼虎豹,全部镇住!
那张空荡荡的椅子,此刻在众人眼中。
比坐满了人的王座,更让人不敢直视。
似在无声地宣告。
下一个被除名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