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家。”
黛玉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干净利落。
她的脸转向东方,那是迪州城的方向。
“父亲还在等我们。”
静虚上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叹息里有无奈,有不舍,但更多的是理解。
他点了点头。
“也好。”
“你的根在凡尘,那里有你的牵挂。”
“昆仑,终非你的归处。”
话音落下,他手腕一翻,袖中滑出两样东西。
一枚色泽暗沉的玉简。
一块入手温润的令牌。
令牌上,雕刻着太清观标志性的流云纹路,古朴大气。
他先将玉简递了过去。
“这是昆仑一脉的‘敛息诀’。”
“你这次闹出的动静太大,一身气息锋芒毕露,不懂得收敛,下山之后,就是个活靶子,会引来无数宵小觊觎。”
“这法诀,能将你一身灵力波动尽数遮掩,除非是修为通玄之人,否则,无人能看穿你的底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
“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懂得藏拙,才能活得更久。”
黛玉没有推辞,伸手接过。
这东西对她而言,确实是雪中送炭。
静虚上人又将那块令牌,郑重地放在她掌心。
“这个,是昆仑的太上令。”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持此令,如掌教亲临,天下所有太清观弟子,见令如见我,莫敢不从。”
“不过,它真正的用处,不是给你拿去号施令的。”
静虚上人凝视着她,目光深沉。
“真到了生死危急的时候,捏碎它。”
“天涯海角,师兄都能感知到。”
黛玉没有推辞,郑重地将玉简和令牌收好。
玉简入手冰凉,令牌温润厚重。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既是表兄又是师兄的人。
“荣国公府……师兄,你……不回去了吗?”
终究,她还是问出了这个盘桓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静虚上人,或者说,贾珠,身形微微一僵。
他转过身,背对着黛玉,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影,在这一刻,竟无端透出几分萧索。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屋宇的阻隔,投向了遥远的东方。
那里,是京城的方向。
是他既熟悉又陌生,既眷恋又憎恶的故土。
良久。
他才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本该是个死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黛玉的心湖里。
“王……夫人。”
他念出这个称呼时,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彻底的疏离。
“她当年的私心,却也阴差阳错,让我从那座吃人的富贵泥潭里挣脱了出来。”
他一字一顿,似在宣判。
“世上再无贾珠。”
“他早就死了。”
“死在了他母亲那份令人窒息的‘慈爱’之下。”
“如今活着的,只有昆仑的静虚。”
他慢慢转回身,之前所有的萧索和怅惘都已敛去。
只剩下属于昆仑静虚上人的沉稳与决绝。
“我的道,在这里。”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重新落回到黛玉身上。
“我早已跳出那潭水。”
“倒是你,又要一头扎进去。”
“此番回去,万事小心。”
“京城那潭水,比你走过的西疆戈壁,要凶险万倍。”
静虚上人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戈壁上的沙匪妖兽,至少会把‘恶’字写在脸上。”
“京城里的人,却最擅长把刀子藏在笑里。”
“尤其是……”
“荣国府里的人。”
黛玉将玉简与令牌郑重收好,再无多言。
有些话,记在心里,比说出口更有分量。
她转身,告别了静虚上人。
此去,红尘万丈,不知何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