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座破败的墩堡,终于出现在了王五的视野之中。
那便是河西堡。
堡墙由黄土夯成,早已被风沙侵蚀得处处是豁口,墙头上的箭垛倒塌过半,看起来就像一个牙齿漏风、行将就木的老人。
之所以叫河西堡,是因为它坐落于一条名为“水磨川”的河流以西。
水磨川的上游,便是方圆数百里内最重要的水源地——昌宁湖。
而昌宁湖,也正是附近军堡所有苦难的根源。
王五抵达时,正值黄昏。
他看到一队墩军,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正从边墙的豁口处,蹒跚着回到堡子。
这队墩军几乎人人带伤,身上的袄子破烂不堪,看不清颜色。
几具冰冷的尸体,被随意地扔在马背上,随着马步一下下地颠簸着。
“唉又去找鞑子抢水了啊。”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王五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知道,这帮墩军,肯定是又去昌宁湖抢水了。
甘肃苦寒且干旱,水比油金贵。
昌宁湖的水,是周边数个卫所军屯最重要的灌溉水源。
然而,边墙外的蒙古人,同样也要靠着昌宁湖活命。
为了争夺水源,墙外的蒙古人时常会在上游筑起土坝,拦截河水。
于是,河西堡、水泉儿驿、丰城铺这些地处最前沿的墩堡,便有了一项雷打不动的任务:
定期出边墙,巡视昌宁湖,一旦发现蒙古人的水坝,便要去将其毁掉。
每一次毁坝,都是一场血战。
虽然边墙外的蒙古鞑子装备简陋,但河西堡的墩兵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蒙古人好歹还有马,虽然只能用骨箭,但河西堡这帮墩军们手上的家伙事,也基本都是些破铜烂铁。
刀刃上的豁口比牙齿还多,砍柴都嫌费劲,更别提砍人了。
王五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默默地跟在这队墩军身后,一同进了河西堡。
守堡的士兵看着王五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崭新的靛蓝色布面甲,还以为是上头来人了,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上前盘问了。
他们低着头,甚至没敢仔细看马上的王五,只当是来了惹不起的贵人。
“喂,高家老二!”
“咋了,几个月不见,就不认得你五哥我了?”
王五看着一个守在堡门口的小旗,率先开口,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那个被称为高家老二的糙汉一脸不可置信。
“五五哥?”
王五翻身下马,用力锤了锤他的肩膀:
“高岩,你小子行啊,真不认识我了?”
等王五走进了之后,高岩才堪堪认出他的样子。
他又惊又喜,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五哥?!你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