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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眯着眼睛这样问,困极了的样子也是很可爱的,却让他心里酸。
钟云一时间没有找到答案。
他在想,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没有办法拒绝。
全都是因为凌冶世。
这念头刚冒出来时,他自己都惊了一瞬。
他是死士,是刀,是凌冶世手里最锋利也最听话的武器。
他本该毫无杂念,只知服从。
可他终于也没想过叛变。
做死士,他做了太多年。
哪怕凌冶世要他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递上自己的脖子。
直到那一天,刑堂的地砖冷得像冰。
凌冶世的刀落下时,筋脉断裂的声音很清脆,他死死咬住牙关,冷汗瞬间浸透了三层衣衫。
原来做人的感觉这么疼,又这么痛快。
他终于可以割舍以往,只为她活。
他知道北方有个隐居的刀客,练的是左手刀,于是千里迢迢去求教。
北方的冬天比金陵冷得多。
钟云跪在雪地里,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冻硬。
刀客的茅屋就在十步之外,炊烟袅袅,飘来饭菜的香气。
他的右手腕空荡荡的,断口处结着紫黑的痂。
刀客问他:&0t;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教你?&0t;
钟云跪在雪地里:&0t;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包括养老送终。
&0t;
刀客冷笑:&0t;你右手已废,左手连刀都握不稳,能做什么?&0t;
钟云抬头:&0t;我可以试。
&0t;
他在刀客门前跪了三天三夜,雪落满肩。
&0t;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教你?&0t;刀客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
钟云抬起头,雪花落进他的眼睛里。
&0t;因为&0t;他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0t;我想活着回去见一个人。
&0t;
刀客冷笑:&0t;右手都废了,拿什么见人?&0t;
&0t;左手。
&0t;钟云伸出完好的左手,&0t;求您。
&0t;
第四天清晨,刀客开门,丢给他一把木刀:&0t;先从削木头开始。
&0t;
左手刀比想象中更难练。
最初的三个月,他连最基本的握刀姿势都做不好。
木屑总是削得太厚,或者太薄。
刀客的藤条抽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道红肿的痕迹。
&0t;刀要稳,心要静。
&0t;刀客踹翻他削的木头,&0t;你这样的,连只鸡都杀不了。
&0t;
于是他在手腕绑铁砂,在瀑布下挥刀,直到左臂肿得亮。
在雪地里单臂倒立,冻裂的虎口在刀柄上留下斑斑血迹。
夜里,他咬着布巾给自己挑手上的木刺,疼得浑身抖。
刀客劝他不要心急,不然老了有的是苦头吃,他却只是摇头。
他说:“师父,有人在等我,我不能让她等太久。”
一年后的春天,钟云终于能一刀斩断三寸厚的松木板。
刀客站在旁边,难得地点了点头:&0t;明天开始,教你真正的左手刀法。
&0t;
三年寒暑,他左手虎口的老茧磨破又长出。
这只手现在能稳稳地握住刀,能精准地点穴,甚至能在三招内制服刀客的得意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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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云一路拼命往南赶,这一次,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流浪儿,也不再是失去自我的工具。
三年来,他第一次允许自己想象重逢的场景——也许是在雨花楼外的杏花树下,也许是在凌府后院的回廊里。
他要告诉她,他现在能使一手漂亮的左手刀,能给她摘最高处的桃子,再也不会让她等那么久。
赶到金陵城外时,杏花开得正好。
卖花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挎着竹篮在官道旁怯生生地招手:&0t;公子要买花吗?刚摘的杏花,送给心上人最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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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来,他其实还从未直接告诉她,他爱她。
他为她买了一枝。
茶馆里依旧人声鼎沸,熟悉的金陵口音让他眼眶热。
说书人醒木一拍,正是最精彩的段落:&0t;却说那天下第一美人,为诛杀魔头凌冶世,不惜以身犯险,被罡气震碎心脉&0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