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迅速由远及近。
含元殿内,胜负已分。
破碎的琉璃碎片在炽烈的天光下闪烁着迷离的光点,如同星辰坠落凡尘。烟尘尚未完全落定,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龙涎香灰烬和桐油燃烧后的焦糊味,沉甸甸地弥漫在巨大的空间里。
御阶之上,狼藉一片。
蟠龙柱的鎏金残骸散落各处,碎裂的琉璃铺满了金砖,倒伏的死士尸体和痛苦**的伤者,与那象征无上权力的龙椅一起,沐浴在自穹顶破洞倾泻而下的、巨大的金色光柱之中。
光柱的中心,淮阳王李琰如同被抽去了脊梁,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龙椅前的御阶上。
那身刺目的玄色衮龙袍沾满了灰尘和几滴不知是谁溅上的血点,九条金龙的爪牙在炽烈天光下依旧狰狞,却只衬得他此刻的面容更加灰败、颓唐。
他花白的头发散乱,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虚空,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悬浮在光柱边缘、墨迹灼灼的玉玺拓片,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了耻辱与失败的十字架上。
大批身披明光铠、手持长戟劲弩的禁卫军终于冲入殿内,迅速控制住局面。
残余的死士或被格杀,或被缴械按倒。惊魂未定的朝臣们在禁军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御阶上那位失败者的复杂目光。
李璃雪静静地站在光柱边缘的阴影里。她手中的软剑早已归鞘。深青色的夜行衣上沾染了几点血污和灰尘,却无损她此刻散发出的那种沉静而凛然的气度。额间的红痣在跳跃的光影中如同一颗朱砂。
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御阶,扫过被几名健妇搀扶着、脸色青灰却依旧挺直脊梁的如兰,扫过那些手持简陋“武器”、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明亮的娘子军,最终,落在了单膝跪在太子身侧、浑身浴血的石憨身上。
禁军统领快步上前,对着太子李俶躬身行礼:“末将护驾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他的目光扫过场中,带着询问看向李俶,“逆王李琰…如何处置?”
李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看了一眼跌坐在御阶上、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李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随即被决绝取代。他正要开口。
“且慢。”
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响起。
李璃雪缓步从阴影中走出,踏入那道炽烈的光柱边缘。
破碎琉璃折射的光芒在她身上跳跃,如同为她披上了一件流动的星纱。
她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根棍。通体焦黑,布满裂痕,棍身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断裂痕迹几乎将其一分为二。然而,在那狰狞的裂痕处,却被人以极其精巧的手艺,用璀璨的金丝一圈圈、一层层地缠绕、包裹、弥合,形成了一道坚固而华丽的“金箍”。
断裂的棍头处,同样包裹着金丝,尖端甚至还镶嵌了一小片锋锐的寒铁。
正是石憨那根在泰山之战中为镇压地脉毒瘴而断裂的青冈木棍!金丝缠绕处,还残留着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那是如兰在泰山中毒垂危时染上的血。
她将这支金丝缠裹的断棍,轻轻放在了御阶之上,碎裂的琉璃片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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