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勾结异族的滔天罪孽……这一战,只是斩断了毒蛇伸出的獠牙,而蛇首,依旧隐藏在黑暗的巢穴之中。
“咳…咳咳…”压抑的、带着痛苦的低咳声从身后传来。
石憨猛地转身。
李璃雪蜷坐在船舱角落,背靠着冰冷的船板。如兰正半跪在她身旁,用一件干燥的旧毯子紧紧裹住她单薄的身体。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
方才强行催动内力、驾驭舢板、凌空刺出那扭转乾坤的一剑,显然耗尽了她的心力。
更难以忍受的是小腹深处传来的阵阵翻江倒海般的抽搐,那是新生命在剧烈动荡后的抗议。她一只手死死按在小腹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紧抓着如兰的胳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璃雪!”石憨心中一紧,几步抢到她身边,单膝跪地。他想要伸手,却看到自己布满污血和海水的手掌,又猛地缩回,只在衣襟上用力擦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轻柔,将她冰凉的手连同毯子一起握住。
一股精纯温和的内力,如同涓涓暖流,小心翼翼地从他掌心渡了过去。
“我…没事,”李璃雪感受到那温暖的内力,勉强睁开眼,对上石憨焦灼的目光,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嘴角却只牵动了一下,声音细若游丝,“只是…有点冷…有点…恶心。”那强装的镇定,在身体的极度不适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如兰看着她苍白的脸,又看看石憨紧锁的眉头和手中那根惨不忍睹的断棍,眼圈微微发红。
她猛地别过脸去,用力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低吼:“***世子!还有那些倭贼!一个都别想跑!等姑奶奶逮住他们,非把他们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喂鱼不可!”愤怒的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船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石憨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李璃雪的手。他抬起头,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天尽头。朝阳终于挣脱了最后一丝雾气的束缚,将万道金光泼洒在渐渐平静的海面上。那耀眼的金色,却驱不散他心头沉甸甸的阴霾。
世子逃了,带着伤,更带着刻骨的仇恨。那逃生的暗门通往何处?他背后那庞大的倭寇势力,还有蛰伏在暗处的淮阳王余孽,绝不会就此罢休。这看似平静下来的海面之下,正涌动着更加凶险的暗流。
船身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石憨的目光,最终落回自己脚下。那根陪伴他走过尸山血海、如今棍头碎裂、遍布沧桑的青冈木断棍,静静地躺在湿漉漉的船板上,沐浴在金色的晨曦里,像一截沉默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