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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老干部休养中心……”
郑仪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名字,眼神冰冷得骇人。
“消息严格封锁!
所有原始凭证立刻做多份备份,异地存放!
参与调查的所有人,下达死命令,严禁对外泄露半个字!”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明白!
所有资料已经按最高密级封存!
参与人员都是反复筛选过的绝对可靠同志,都签了保密承诺书!”
陈默立刻保证。
“继续秘密调查,但方向要变。”
郑仪的思维飞运转。
“不要再盯着资金流转了,对方既然敢这么走账,账面肯定已经做平了,很难抓到直接把柄。”
“重点查人!”
“查那个赵庆龙!
查他的所有社会关系、家庭成员的资产情况!
查那几家供应商的实际经营状况、真实成本!”
“最重要的是……”
郑仪的声音森寒如铁。
“查清楚,近三年,尤其是四海出事前后,有哪些‘老同志’入住、或者频繁出入这家‘春晖老干部休养中心’!
查清楚他们和四海集团,和市里某些在职领导,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要知道,是谁,在享受这些带血的‘春晖’!”
“是!
秘书长!”
陈默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感受到的巨大压力,微微颤,但更多的是破获重大线索的兴奋。
“注意安全,隐蔽第一。
有任何进展,还是这个渠道,直接向我汇报。”
郑仪最后叮嘱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不远处的草坡上,秦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担忧地望向他。
郑怀瑾在她怀里动了动,咂咂嘴,依旧睡得香甜。
一边是岁月静好,妻儿绕膝的安稳。
一边是深不见底、凶险未卜的漩涡。
那条线,就在眼前。
揪下去,很可能牵出的是一张庞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关系网,触及的是某些根深蒂固、能量惊人的既得利益集团。
必将引一场远四海集团覆灭的惊天地震!
其反弹和反扑,会何等猛烈?
他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邹侠的支持,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甚至他自身的安全,他好不容易才接来身边、渴望给予安宁的家人……都可能被卷入其中,面临难以预料的风险。
他能感觉到,此刻自己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
进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涤荡污垢、真正重塑明州的天赐良机。
退一步,或许能维持眼下来之不易的平静,让城投集团顺利运转,让城市更新计划稳步推进,让自己和家人的小日子过得安稳滋润。
那条罪恶的线,似乎暂时并未直接威胁到他当前的布局。
他甚至可以用“证据不足”
、“避免打草惊蛇”
、“着眼长远”
等理由,暂时将它压下,封存起来。
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现在就去碰那个马蜂窝,是不是太急了?太冒险了?
郑仪的眉头紧紧锁起,目光投向在妻子怀中酣睡的儿子。
小家伙睡得那么沉,那么香,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少暗流汹涌。
把他接到身边,不就是为了给他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吗?
如果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将这份安稳打破……
郑仪的心,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动摇和犹豫。
一种名为“畏惧”
的情绪,出现在了他坚硬的心脏之中。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邹侠有时候会显得那么瞻前顾后,为什么很多干部明知道问题所在,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不是因为懒惰,不是因为愚蠢。
而是因为……代价。
揭开盖子的代价,可能沉重到让人无法承受。
他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有需要他庇护的家人,有追随他、信任他的同事,有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明州……
这个赌注,太大了。
阳光依旧明媚,郑仪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