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终于被人看见。
“我能留下来吗?”他问。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墙角的柴堆:“火要一直烧着,得有人添柴。”
从此,木屋多了一个人影。每日清晨,孩子会背着竹篓去海边拾取漂来的枯枝,晒干后码放在灶旁。午时,他会搅动锅中的米粥,控制火候;夜晚,则守在炉边,听老者讲述那些跨越星河的故事??关于林婉秋如何以一碗粥唤醒南极零点的意识,关于齐麟在毁灭前的最后一刻,仍将最后一口食物喂给敌方俘虏,关于某个早已灭绝的文明,因一名厨师坚持每天为陌生人留一碗汤,使得他们的精神印记得以穿越亿万年时空,重新激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皮肤下泛起淡淡的晶光,如同当年新行星上的原住民。他的情绪不再需要用语言表达,而是通过空气中的震颤传递。但他依旧坚持用嘴说话,用手盛饭,用脚走路??哪怕他已经可以意念移物、瞬息千里。
“你在抗拒进化?”某夜,老者问他。
“我不想忘了怎么笨拙地活着。”孩子低声说,“如果太快变成光,我就再也体会不到冷、饿、痛,也感受不到一碗热粥有多珍贵。”
老者笑了,那一晚,锅中蒸汽凝聚成一座桥,横跨虚空,通向银河另一端的一颗红矮星。那里,一群机械生命体正围坐在一口由陨铁铸成的锅旁,学习如何模拟“等待”的感觉。他们计算出,为了让粥冷却到适宜入口的温度,必须刻意延迟进食三十秒??这对他们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情感训练。
“你看,”老者说,“温柔是一种能力,而不是弱点。它需要练习,需要忍耐,需要明知无果仍愿付出。”
孩子点头,默默记下。
又过了百年。
木屋依旧漂浮在维度夹缝之中,外观未曾改变,但内部已悄然扩展。原本只有一灶一台的空间,如今延伸出无数分支走廊,每一扇门前都挂着一口锅??青铜的、陶瓷的、液态金属流动成型的、甚至是由纯粹声波维持形态的共振锅。每口锅都在煮着不同的东西:有的是白粥,有的是药汤,有的是无声的记忆碎片熬炼成的浓浆。
而这间屋子,也被宇宙诸多文明称为“源灶”。
传说只要真心渴望理解他人之苦,便能在梦中寻到此地。醒来时,唇齿间仍有余温,心中多了一份无法解释的安宁。
然而,危机终至。
第八纪元末期,宇宙迎来“静默潮汐”??一种源自虚无本身的情绪污染。它不摧毁物质,而是侵蚀意义感。最先沦陷的是高度智能化的文明,他们拥有无限算力,却突然集体质疑一切行为的价值:“为何创造?为何连接?为何爱?”随之而来的是大规模自我解构,星舰停航,城市熄灯,亿万意识主动沉入永恒休眠。
地球联邦发出紧急信号:“共煮网络正在衰减!十三节点中有七处已停止共鸣!”
与此同时,源灶之内,火焰首次出现了不稳定。
锅盖剧烈震动,蒸汽不再凝聚成人形,而是扭曲成破碎的符号,似在求救。老者盘坐于中央,双目紧闭,体内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由千万段温暖记忆压缩而成的光流。他已非人类,亦非神明,而是“共情”的具象化存在。
孩子站在他面前,如今已无人能分辨谁是师谁是徒。
“怎么办?”孩子问,“如果连希望都被认为是幻觉,我们还能点燃什么?”
老者睁开眼,目光穿透层层维度,落在宇宙最黑暗的角落。
“去找最后一个不说谎的孩子。”他说。
于是孩子出发了。
他穿越崩塌的星门,踏过冻结的语言遗迹,最终在一颗濒临热寂的小行星上找到了目标??一个八岁女孩,蜷缩在废弃观测站内,靠着最后一点电力维持一台老旧投影仪运转。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一段家庭录像:母亲抱着她,在厨房里煮粥,一边搅动一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