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何宛婷猝然跪倒,她右手死死捂住剧痛的手臂。剧烈的咳嗽从她喉间迸发,每声都震得五脏六腑仿佛要碎裂开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在地面上打出点点泥花。
她咬紧的牙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镜片后的双眸却依然清明如初。左手指节深深抠进石缝,试图稳住颤抖的身形。那袭素色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
何宛萍强自稳住身形,她深吸一口气,将喉间翻涌的血气强行压下,步履虽显虚浮却仍坚持向前。
额间渗出细密冷汗,她却恍若未觉,目光始终锁定在昏迷的埃卡特琳娜身上。每迈出一步,受伤的手臂便传来钻心刺痛,迫使她不得不时常驻足喘息。
“七姐,我还能撑住。”埃卡特琳娜低语道,不知是在安抚旁人还是在说服自己。染血的衣袖随着动作再次渗出血色,她却已无暇顾及,只将全部心力都放在维持最后那分体面上。
不远处,一片人形的阴影在虚无中蠕动。它们的轮廓仿佛融化的蜡像,肢体以违反一切生物力学的方式曲折、缠绕,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这疯狂的乱象与它们整体的姿态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矛盾。
那所有扭曲的个体,此刻都整齐划一地,将那些本该是面孔的平滑区域,精准地对准了众人。一种被某种超越理解的存在同时“注视”着的恶寒,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可恶……”埃卡特琳娜血瞳中最后一点微光流转,幽蓝光晕自她周身漾开,将众人轻柔包裹。光辉亮起的刹那,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她唇角那抹不甘的血色,与逐渐涣散的瞳孔。
当众人再度睁眼,已置身客栈二楼的雅间。但见月华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铺开疏影。八仙桌上的桐油灯盏尚在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投在粉壁上,恍若隔世。
何宛萍扶窗而立,窗外夜雾氤氲,远山轮廓在云隙中若隐若现,再不见方才方才的狰狞。
檀香在室中缓缓盘旋,试图掩盖众人衣襟间残留的血气。唯有埃卡特琳娜腕间那道未愈的痕,在泛着幽蓝微光,无声诉说着那场未竟的死斗。
“怎么伤成这样……”羊九等人围拢过来,见状皆倒吸凉气。但见埃卡特琳娜面色青白如纸,唇边血迹未干,周身寒意迫人。那身墨色礼服松垮地裹着娇小身躯,更显脆弱不堪。
牛仔斜倚在朱漆柱旁,衣服裂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色浸透的衣料与翻卷的皮肉黏连,每次呼吸都牵动胸前,酒红瞳孔已有些涣散。
魔术师小姐伏在八仙桌上,左肩至腰际的撕裂伤不断渗出暗红。她的右手无力垂落,指间尚萦绕着溃散的残光,魔杖掉在地上。
小丑女孩蜷在窗棂下,彩衣被污血染成暗褐,碎片深深扎进血肉。最重的伤在肋间,随着喘息不断涌出带着气泡的血沫。
窗外夜色陡然变得浓稠,那群不可名状之物正如墨迹般在街巷间晕染。青瓦白墙的屋舍触及其边缘时,竟如蜡烛般开始软化扭曲。睡梦中的镇民尚未惊醒,连人带榻已与床柱融为一体,化作不断搏动的肉色组织。
它们行进的方式并非移动,而是将所经之处直接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古槐的树冠变成簌簌作响的骨片,石阶泛起油脂般的光泽。整条长街正在以违背常理的方式重组,窗棂的雕花渐次化作蠕动的复眼。
“快……咳咳。”何宛婷猛地撑起身子,剧痛却让她再度弯下腰去。鲜血从捂唇的指缝间溢出,在青砖上溅开点点红梅。
话音未落,客栈两扇柏木大门轰然炸裂。碎木如飞蝗四溅,门轴断裂的巨响中,但见门外长街已尽数化作搏动的猩红肉壁。青石板路变成了覆盖黏液的腔道,檐下灯笼尽数化作垂落的肉瘤。
羊九急退两步,发现门槛处的猩红正沿着地缝渗入。柜台上的算盘珠子突然开始搏动,整座客栈都在发出垂死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被外间那团活生生的地狱吞噬。
客栈在溶解。梁柱与瓦片像衰败的神经般萎缩、剥落,露出其后非木非石的诡异内层。整座建筑仿佛一个被抽去骨骼的巨兽,正以一种违背重力的缓慢速度,向着自身的内部无声坍缩,完全崩溃。
“喂喂,听得到吗?”正当残留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众人耳畔突然响起带着电流杂音的嗓音。
“看来定海神针计划进行的很顺利……”那声音仿佛隔着水幕传来,忽远忽近。紧接着是什么设备轻碰的脆响,另一个慵懒的声线接过话头。
“你看看她们那边都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先前的声音突然切入,带着明显的焦躁。背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