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习如何驾驭这把陌生的、极具个性的喉咙。每一次发声,每一次运腔,都需要极度的克制、精准的控制与饱满的情绪投入,既要淋漓尽致地展现新音色的独特魅力,又要巧妙地规避其潜在的短板。他练得比倒仓时更加刻苦投入,常常为一个腔格的韵味、一个气口的转换、一个眼神与唱词的完美契合,反复琢磨数百遍,直至喉头发烫,浑身虚脱。
然而,这一次流淌的汗水,却带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滋味。那不再是绝望中的挣扎,而是充满欣喜的开拓与创造。他开始逐渐接纳、甚至迷恋上这把被苦难重塑过的喉咙。它仿佛与他内心深处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往、那些隐忍与坚韧,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那些生命的质感,似乎都通过这微沙而清越的嗓音,找到了最贴切的艺术出口。
当他第一次完整地、用这把新嗓子,配合着精炼已极的身段眼神,唱做完毕《三击掌》中王宝钏痛别父亲、决意寒窑的那段核心唱段时,那清坚而又带着一丝凄怆的声线,与他眼中那份决绝不屈的寒芒、与他沉稳如磐又暗含悲怆的身段完美契合,将一个相府千金的傲骨与一个贫寒妇人的坚贞,演绎得丝丝入扣,荡气回肠。
老沈头隐在台下最深的阴影里,一口烟雾缓缓吐出,模糊了他此刻复杂的神情,只听得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融在散场的余音里:“这把嗓子,是遭了劫,也是成了精了。晓云,晓云,你这云,遭了风雨,反倒铸出了自己的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