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聚合。
在他的设计中,这些景片的移动将彻底打破常规舞台逻辑。它们不会沿熟悉的轨道运行,而是会从视线死角突然切出、合围,伴随着他特意调校出的、介于金属摩擦与骨骼错位声之间的尖锐噪音,物理地阻断去路,心理地粉碎任何空间安全感,构建出一个不断收缩、无法理喻的认知地狱。其目的不仅是封锁,更是要一步步、具象化地挤压她的心理防线,让她感觉自己并非被一个人追杀,而是被整个因她而扭曲、损毁的过往所包围、质询、审判。
计算每一片景片的移动轨迹、时序以及与声音的同步,耗费了他整整一夜。他反复在脑海中进行动力学模拟与心理映射,确保每一次突兀的位移都能达到最大的惊骇效果,每一次看似有隙可乘的合围最终都证明是绝望的死胡同。
第三幕:声与光的刑具——剥离伪装的绝对之光
声光效果是他的领域,他意图在此达到极致。他需要一套完全独立于礼堂原有系统的、精准如手术刀的控制单元。那台从报废广播车里拆下的多轨开盘录音机,经过他清洗磁头、校准转速、重绕部分线圈,恢复了状态。他自己则用洞洞板、MOS管和继电器焊接组装了一套八通道的灯光DMX控制板,精度远超那小礼堂的破烂设备。
对于声音,他摒弃了一切现成的、廉价的恐怖音效库。他重返学校戏剧档案室(撬锁对他已不是障碍),提取了过往演出录音中王曼最得意的片段——她饰演陈白露时虚伪的欢愉、扮演蘩漪时刻意的崩溃、演绎麦克白夫人时贪婪的低语。他运用数字音频软件,对这些声音进行降速、倒放、频谱扭曲、分层、循环,制作成一种无处不在、如同颅内回响般的背景音浪,既熟悉又陌生,是她过往荣耀的幽灵,也是持续的指控。审判的高潮部分,他将会混入一段经过强压缩和激励处理的、她自己曾笑着说出的真实台词——“感动?共鸣?那不过是操纵观众的技巧罢了!”,这句话将不断重复、叠加、音量递增,直至成为震耳欲聋、无可辩驳的罪证。
灯光设计则更为精密与冷酷。他准备了数盏高亮度的P***4灯,装上自制的外壳与滤光片架,用以制造强烈的单一色彩光束——惨白如无影灯,用于将她牢牢钉在舞台中心,剥除每一寸阴影,放大每一个颤抖;幽蓝如液态氮,瞬间浇灭任何残存的侥幸或表演欲;猩红如喷溅的动脉血,映照她最终的、赤裸的恐惧。他设计了精确的频闪序列,与声音的尖锐节点及景片移动严格同步,剥夺视觉连贯性,粉碎思考,加剧迷失与生理性不适。最关键的是,一盏1000W的追光灯,将被改装为由他通过摇杆远程精确控制,光圈、焦距、亮度皆可调。它会像上帝冷漠的瞳孔,亦或是他本人意志的延伸,始终死死咬住她,让她在任何绝望的奔逃中都无法逃离这“绝对之看”,让每一个毛孔渗出的恐惧都无所遁形,成为这场演出最珍贵的实时反馈。
第四幕:材料的巡礼与赋格——在现实的废墟中采集乐章
图纸与方案固化后,便是材料的获取与零件的改造。他必须走出密室,潜入城市肌理的缝隙与废墟之中。
城东废弃工业区的某个仓库,是他的零件圣殿。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他如熟知地形的幽灵潜入,头灯调至最暗的红光,在锈蚀的机械坟场中搜寻。一台老式印刷机的主电机被他拆下,功率和扭矩经他计算正好符合要求。几条废弃自动化生产线上的精密直线导轨和伺服驱动单元,经过他的测量与打磨,可以完美适配那些沉重的景片,实现他要求的诡异移动。
学校的剧院仓库是他的另一个素材库。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超过任何管理员。他知道哪个侧窗的插销可以用特定角度撬开,知道如何避开那位老保管员毫无规律的巡视路线。他取走了那卷厚重的深红色旧幕布,几块闲置的、材质坚实的木质景片,以及数只虽旧但灯座完好的PAR灯和一套废弃的滤色片。他的行动精准、轻捷,如同一个取走自己预定物品的熟客,没有留下任何不必要的痕迹,整个过程如同一次沉默的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