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砸在墙上,震得墙上的画框剧烈摇晃。那是一幅母亲生前最爱的风景画,画中是阳光下的向日葵田。蓝溪惊恐地看着哥哥手上的关节瞬间红肿起来,但他似乎毫无感觉。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二人粗重的呼吸声交错,以及窗外渐渐又起的雨声。
当陈浩再次开口时,声音异常平静,却比之前的怒吼更令人心惊。
“你知道吗?最讽刺的是什么?是你说我‘忘了本’,说我背叛了母亲的教导。”他慢慢转过身,眼中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明,“但事实上,蓝溪,是你忘了。”
蓝溪怔住了,感到一阵心寒:“我忘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忘!”
“你忘了那些夜晚母亲哭着从工作单位回来,因为又被扣了工资,因为又被那些人欺负。你忘了我们连学费都交不起时她的绝望。你忘了她最早感到不适时,是如何被医院敷衍了事,因为我们是‘贫困家庭’。”陈浩一字一句地说,每个词都像一把小刀,“你现在过着舒适的生活,有了体面的工作,你当然可以轻松地谈论原谅和前行。”
这话伤害了蓝溪,深深地。她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身边的椅背。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从未忘记我们的过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母亲受了多少苦——”
“但你选择继续你的人生,”陈浩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这没有错,蓝溪。真的,没有错。但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我的路不是遗忘,不是继续,而是确保不会再有一个母亲,因为同样的原因,遭受同样的命运。”
“用暴力?用复仇?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蓝溪难以置信地摇头,“母亲从未教导我们以暴制暴!”
“母亲教导我们要保护所爱之人!”陈浩反击道,眼中燃着偏执的火焰,“她教导我们要坚持正义!当系统腐败,当正义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实现,那么采取极端手段就不是选择,而是责任!是对所有被欺凌、被忽视、被牺牲的人的责任!”
蓝溪突然意识到,陈浩不仅是在为自己辩护,他实际上已经构建了一整套完整的逻辑体系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仇恨不再仅仅是一种情绪,它已经成为一种世界观,一种道德框架,他人格的堡垒。这种堡垒如此坚固,以至于任何试图穿透它的努力都可能被解读为攻击,从而激起更强烈的防御。
“你把自己当成了法官、陪审团和刽子手,”她轻声说,感到一阵无力,“这不是正义,陈浩,这是迷失。”
陈浩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笑。
“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迷失吗?迷失是明知有不公却视而不见,是目睹邪恶却选择‘向前看’,是系统性地忘记那些被践踏、被伤害、被牺牲的人!”他的眼神灼灼,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狂热,“我不是迷失,蓝溪,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它不是母亲告诉我们的那个充满希望的地方,而是一个需要被纠正的错误!”
蓝溪意识到,对陈浩而言,放弃复仇计划不仅仅意味着“原谅”或“继续生活”,而是意味着拆除他数月乃至数年来构建的整个心理防御系统。仇恨已经成为他应对创伤的铠甲,失去这层保护,他将不得不直面那种毫无缓冲的、原始的痛苦。这种前景对他而言,可能比继续走在复仇道路上更加可怕。
“你认为复仇会带给你平静吗?”她最后问道,声音几乎耳语。
陈浩沉默良久,雨水在玻璃上纵横交错,像是老天的眼泪。
“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平静了,”他终于承认,但随即语气又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