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现,自己一直站在空室的中央,脚下是刻着五条线的地面。
丝线从四面八方垂下,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大飞则在一片温暖的火光中。
他坐在灶台前,锅里炖着他最爱吃的鱼肉,汤汁咕嘟咕嘟地冒泡,香气四溢。
他伸手去掀锅盖,锅盖却重得像一块巨石。
他用尽全力,才把锅盖掀起一条缝。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正想深吸一口,却吸进了满肺的冷雾。
下一刻,他现自己站在石脊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想后退,脚踝却被丝线缠住,动弹不得。
小青的幻境最为安静。
她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院里种着几株药草,叶子上挂着露珠。
她提着水壶,细心地为每一株药草浇水。
露珠滚落,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她低头一看,手背上不知何时缠满了丝线。
露珠沿着丝线滑下,滴落在地,化作更多的丝线,从泥土里钻出,缠绕上她的脚踝。
她想喊出声,却现自己的声音被丝线一点点抽走,变成了院子里的风声。
风穿过药草,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睡吧,睡吧……”
……
在幻境的深处,时间与空间开始错乱。
武崧在客栈与空室之间反复穿梭。
每一次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出口,门都会在他面前变成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不出他的影子,只映出“声”
的形状——一圈圈涟漪,在他的心跳与铃铛的“叮”
声之间来回震荡。
他的指节开始酸,握力一点点流失。
铃铛在他掌心轻轻晃动,出一连串细小的“叮叮”
声。
那些声音被丝线迅捕捉,转化为新的牵引,将他往更深的黑暗里拖。
白糖则在巷口与空室之间徘徊。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就会变成水线,水线出极轻的“滴”
声。
那“滴”
声像一根细针,扎在他的耳膜上。
他试图闭眼,让呼吸变得绵长,却现呼吸也被丝线牵着走。
每一次吸气,都会有更多的丝线从鼻腔、耳孔、口腔钻入,像无数条细蛇,沿着他的气管、耳道、喉咙,爬进他的胸腔。
他的念珠不再热,像一粒安静的石子。
他想握紧它,却现手指已经不听使唤。
丝线从指缝间穿过,将念珠与他的掌心隔开。
大飞站在石脊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的肩胛像两块沉在水里的石头,越压越沉。
他想呼救,却只能出一丝沙哑的气音。
那气音一出,便被丝线迅捕获,转化为新的牵引。
黑暗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咕叽”
声,像泥潭在吞咽。
更多的丝线从黑暗里涌出,缠绕上他的腰、背、胸,将他一点点往下拖。
小青在院子里与空室之间来回。
她每浇一株药草,药草就会变成一条线,线的另一端扎进她的皮肤。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皮像灌了铅。
她努力想保持清醒,却现自己的思绪被丝线一点点剥离。
每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丝线缠住,拖进黑暗。
而在石脊之上,墨韵与墨紫静静地看着。
墨紫的眼里有焦灼,有恨,有不舍,但她终究没有开口。
她的指尖微微凉,像一片停在叶尖的露。
她把扇骨轻合,目光越过墨韵的肩,落在幻境中的白糖他们身上。
她看见那些丝线,像无数条细蛇,缠绕、勒紧、抽取。
她也看见白糖闭上眼,像在听一口钟;看见武崧指节绷得白,像随时会折断的弓;
看见大飞肩膀一点点沉下去,像两块沉在水里的石头;看见小青努力把呼吸藏进肋骨里,像在躲一只看不见的手。
墨韵侧头,目光从白糖他们身上一一掠过。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枪身,像在抚一根琴弦。
枪锋映出他的侧脸,冷,硬,静。
“不敲,不响。
不响,不开。”
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他忽然抬眼,目光像一道细细的光,落在白糖的念珠上。
念珠在白糖的掌心,安静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