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渐升,粲然一片。
辞盈借着吃糕的空隙悄悄抬眸,终于见到那女子正脸。
与预想的一样,柳眉杏目,春风温柔,是张天然就能使人生出好感的脸。
素簪素衣未施粉黛,可恰巧便是这般最得老夫人的眼。
原先见是个年轻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江老夫人还有些不虞。
眼下才和缓了神色,示意人上前。
“你别看这位赵医女年纪轻轻,本事可不得了。”
江令姿小声与她道,“听闻师承那位名医葛圣手。”
辞盈微愣。
外头许多事她都不知道,但葛圣手名头太响。
当年江陵一带疫病,要是没有他,那些普通百姓就只有等待死亡后被烧成灰烬的命运。
声名远扬后,不少权贵捧金上门求医。
奈何此人性情古怪,次公醒狂。
钱没挣着,反倒得罪了一大批人。
这类故事对于辞盈来说,遥远的像是戏折子里才会生的一样。
没想到再次听闻……竟是在她想要探寻之人身上。
“女郎。”
有女婢给她递了茶。
辞盈下意识伸手去接,目光仍遗落在赵灵芸那边。
她是多大……十六?还是十七?
沉寂的冬已过去,万物逢春生长,空气中还弥漫着雨膏润泽泥土后的潮湿气息。
连带着青稚时期深埋在心底的某些种子,也跟着隐隐有了复苏迹象。
祖母说女子举止理应端庄稳重,不可轻易抛头露面。
可这位赵医女看起来年岁分明与她差不多,对方能做的,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其实也……
茶水的温度刚刚好,不会烫手,辞盈却走了神。
直到盏托凸起的底部磕上未愈合的伤口,疼痛袭来,像被马蜂突然蛰了一口,她本能松开手。
咣当!
茶盏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腾起热气中,江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你也学了这么多年规矩,客人面前怎连个茶水都端不稳?日后出嫁要是丢了脸,倒叫人说我江家教女无方。”
这话训的有点重。
寻常女儿家只怕要红眼圈,但辞盈早已听惯,甚至比这更难听的都听过了,这点程度就不痛不痒。
她垂着脸,攥紧袖口,一副低眉顺眼木口无言的模样。
边上的赵灵芸不动声色盯了她许久,视线似有若无擦过少女那只向下覆着的手……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还请老夫人勿怪,我观女郎面白气乱,兴许是近来受到什么惊吓,夜里梦频,没能休息好。”
的确医术精湛。
不光辞盈顿了下,江老夫人等人也露出惊叹之色。
陶府之事并没有传出去,比起何家纨绔被杀,其余都只是小事。
赵灵芸能看出人受到惊吓,凭的是真本事。
江令姿点头道,“五娘昨日是在外头摔了一跤,所幸没伤着哪里。”
跌了一跤?
听到这话,年轻的医女又递来一眼。
辞盈不确定到底她有没有看出什么,对方就又默默收回视线。
接近午时,几人才将赵灵芸送至门外。
一场春雨濯尘,园中冒出点点绿意。
江令姿姐妹俩笑容满面领着赵灵芸走在前头,而她只低头默默跟在人群最后。
“盈娘。”
突兀地,一道微冷的嗓音打断她。
辞盈回过神,转头便见身形高大的青年站在面前。
正午日头高悬,将对方的影子拉得长而刺眼。
风一吹,随不远处湖面的彀纹轻轻摇晃。
她心里却一波不起。
先前预想过,被欺骗算计应该如何愤怒与怨恨。
等真的见到人时才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为平静。
“盈娘?”
她静默的有些久了,许是体察到这份微妙的态度变化。
谢凛川又喊一声,上前去拉她手臂。
“听说老夫人病了?”
他为人严肃冷淡,两人定亲这么久,从未有过任何主动的肢体触碰。
从前辞盈并没有多想,她被江老夫人打压久了,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
她没有躲,点头,“嗯……赵医女她们就在前头。”
谢凛川顿了下,最终手落在她肩侧。
他长眉压下,眸光中透露出锐利,“是不是有人与你说什么了?”
“赵女郎是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