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夜枭的啼叫刺破最后一丝安宁时,柳如烟的指尖已扣住帐帘的铜环。
测音石贴着她的腰腹灼出一片红痕,那震颤频率比三日前更急,像北戎巫师念到紧要处时,羊皮鼓面绷断前的嗡鸣。
她掀帘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案几上的烛火应声摇晃,将林风伏在地图上的影子撕成碎片。
&0t;大帅。
&0t;她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三分,情报匣往案上一搁,匣盖自动弹开,九枚青铜梦简&0t;当啷&0t;落了满地。
最中间那枚突然泛起幽蓝光晕,映得两人眉眼都浸在冷光里——那是北戎密营的影象,粗粝的牛皮帐内,敌国袭击将领单膝跪地,铠甲上还沾着晨露&0t;大人,南边的新兵能破幻音阵了!
昨日演武时,他们竟用刀砍碎了&039;&039;安魂香&039;&039;的虚像&0t;
&0t;废物!
&0t;画外音炸雷般响起,梦简的投影泛起涟漪,隐约能看见一只戴玄玉扳指的手拍在案上,&0t;你当本将要他们死在幻阵里?
要的是打断练兵!
等那支盲阵军成形,连夜袭都不敢了&0t;
林风的指尖在地图上北岭旧址的标记处顿住。
烛火重新稳住时,他眼底浮起冷冽的光,像雪水漫过刀锋&0t;原来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有多强,是怕我们的火——烧得太稳。
&0t;
帐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两下,三下。
苏婉儿掀帘而入时带了身寒气,梢还凝着夜露&0t;柳姑娘的急报我在帐外听了。
&0t;她手按剑柄,剑穗上的珊瑚珠随着呼吸轻颤,&0t;大帅要将计就计?&0t;
&0t;不错。
&0t;林风从袖中摸出半块焦黑的炭,在地图上画了道虚线,&0t;命特训营伪装主力移营,实则埋伏北岭旧址。
另派一队老兵扮作逃兵,故意泄露&039;&039;粮草转移路线&039;&039;。
&0t;
&0t;太险。
&0t;苏婉儿的眉峰拧成刀背,&0t;若他们真带大军来&0t;
&0t;不会。
&0t;林风将炭笔一折两段,&0t;他们前番用幻阵,用&039;&039;仁心咒&039;&039;,装得比菩萨还慈悲——伪君子最怕真火。
&0t;他抬眼时,烛火在瞳孔里碎成星子,&0t;他们赌不起我们还有后手,更赌不起这把火烧穿他们的画皮。
&0t;
三更天的风裹着铁锈味。
敌国将领趴在土坡后,望着所谓&0t;粮道&0t;上稀稀拉拉的守兵,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骨哨抵在唇边,又顿住——昨日派去探营的细作说,南边的新兵连夜哭嚎,连刀都握不稳。
&0t;看来那什么&039;&039;反信之种&039;&039;也不过如此。
&0t;他低笑一声,骨哨在唇间转出短促的调子。
二十步外的草窠里,小栓子攥着湿麻网的手沁出冷汗。
他听见身后阿铁的呼吸声,像战鼓在耳边擂——这是他们第三次演练&0t;引火&0t;如何让守兵的脚步乱得恰到好处,如何让篝火的光只照见半片粮车,如何让漏出的&0t;军情&0t;听起来像醉酒后的胡话。
&0t;点火!
&0t;敌将的刀鞘撞在地上,三十个火头兵猫着腰冲出去,火把砸向粮车的瞬间,大地突然震颤。
苏婉儿立在山脊上,手中令旗劈下。
两千盲阵军从两侧压来,牛皮鼓被擂得山响,脚步声竟比鼓声更齐整——这是他们在暗夜里练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本事以鼓点为眼,以同袍的呼吸为路,任火光如何刺眼,脚步都不会乱半寸。
&0t;撤!
&0t;敌将的声音颤,转身时撞翻了火盆。
可退路早被封死特训营的士兵举着湿麻网扑上来,火舌刚窜起半丈高就被压成黑烟;盾阵像块会移动的铁砣,将敌军往中央逼。
他摸向腰间骨哨,却触到一团黏腻——不知何时,骨哨的吹口被泥封得严严实实。
&0t;将军,他们他们的新兵!
&0t;亲兵的尖叫刺破混乱。
敌将抬头,正撞进一双冷冽的眼——是那日在演武场跪石桩的少年,此刻枪尖挑着他的佩刀,刀身映出少年沾血的脸&0t;你说投降才是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