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水淼终于接到入职通知,时节已经进入九月了。若不是政审等程序都通过了,连一向沉得住气的刘艳艳都快要按捺不住,私下里嘀咕着工作是不是要黄了。
通知到手,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才算落回实处,几人见面得时候都弥漫着一种近乎雀跃的轻松。
“终于可以工作啦!这段时间在家愁死了!”陈莎莎笑得见牙不见眼。
水淼对三个朋友纯粹的开心有些无法感同身受。不算失忆前那些模糊得漫长经历,单单是清晰烙印在脑海里的几个世界轮回,早已将她的心性磨砺得波澜不惊。
上班对她而言,不过是此世需要经历的一个环节。她甚至觉得,即便是时空穿梭、近乎长生这样常人渴求的机遇,在无尽的时间洪流中,也终会褪色,变得乏味。
多想无益。水淼敛起心神,这一世,就好好做个普通人,体验这按部就班的人生。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她们这一批新人,连铁路局的大门朝哪边开都没来得及认清,就被一股改革的浪潮直接“打包”,送到了新挂牌成立的“南州铁路总公司”。
陈莎莎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铁路公司?不是铁路局的下属单位吗?怎么还单独挂牌了?”
水淼一边整理着新发的办公用品,一边随口解释:“以前是。但现在改革了,第一步就是把南州铁路局旗下的南州铁路公司剥离出来了,按现代企业制度改组为南州铁路总公司。这意味着它不再是纯粹的生产单位,要开始自己面对市场,独立运营了。”
她顿了顿,看向略显不安得几个朋友,“别管怎么变,对我们这种小虾米来说,区别不大,活儿照干,工资照拿。差不多到点了,该去吃午饭了。”
食堂再另一边,水淼等人去的时候,刚好经过行政楼,碰上水直松从楼里出来,看样子也是去食堂的。
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水淼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同事,自然地、不带任何情绪地移开了视线。
她是真的视水直松如路人了。反倒是陈莎莎几人,认出这个公司领导是水淼她爸,略显紧张地低了低头。
水直松也只是若无其事地转回视线,他并非没有情绪起伏,只是早在前几天审阅新入职人员名单时,就已经被“水淼”这两个字震惊过了。
他原本对这届省考并不特别关注,之前一直忙着自己的前途,此次调动晋升,好不容易进了公司班子,分管工作中恰巧包括人事。
新人的最终录用手续需他签字确认,就是这个时候,“水淼”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待看到籍贯、年龄、照片等详细信息,他再无怀疑——真的是水淼。
一时间,百感交集。他默默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在办公室里静坐了片刻,最终还是起身,径直去了一把手的办公室,主动说明了情况。
“哈哈哈,老水啊,你就是太小心、太讲原则了!”一把手听罢,爽朗地笑起来,话语圆融,“能通过省考层层选拔进来,那是水淼她自己的本事,再光明正大不过了!两代人共同建设南州铁路,这也是一桩美谈嘛!”要说领导说话的艺术已达臻境。
水直松苦笑一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唉,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做什么也不会跟我商量。不怕您笑话,我也是看到入职名单才知道,竟和她在同一个单位了。”
这样的单位就没有秘密,才一天的时间,水淼在单位里还没认全其他人,但是她们这批人有什么背景早就被扒得一清二楚。
甭管他们父女实际关系如何糟糕,在这人情往来的单位里,只要他们还姓同一个“水”,水淼就天然地被视作了水直松阵营的人。
看在水直松的面子上,从她入职到初期培训,得到了不少不着痕迹的照顾。水淼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这“便利”从何而来。这是避免不了的。但同样,若上面神仙斗法,水直松败了,她这种小鬼最容易遭殃。
不过她心态极好,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淡然:只要不违法乱纪,总归不会被开除。大不了被发配去收发室看报纸,倒也清闲。
他们两人都没说过话,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过也很快传到了王丽娟的耳朵里。
她仍留在原铁路系统,并未随水直松调至新公司,初衷本是为了避嫌。虽分属两个单位,但千丝万缕的联系仍在,一点风吹草动,总能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递。王丽娟作为当事人之一,其他人自然不会特地在她面前说什么,她得知此事时,已算晚的了。
她的第一想法就是——水淼能进铁路公司,绝对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