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鎏金兽炉袅袅升腾着龙涎香,陈皇后指尖攥着染血的密信,腕间珍珠钏随着颤抖的手出细碎声响。
望着窗外即将西沉的残阳,那抹血色晚霞竟与信笺上“陆德宁遇刺重伤”
的字迹交叠,令她心下猛地一紧。
半月前,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贵妃出宫祈福一事轻描淡写揭过,还奖励了陆家心怀天下的牌匾。
陈皇后敏锐察觉到其中深意——皇帝这是要保着陆家。
她当即派人连夜传信父亲陈丞相,让他务必停止对陆家的一切行动。
可陈丞相哪里听得进去?朝堂之上,陆辅与陆丞相父子联手弹劾陈家把持盐铁,害父亲当众颜面尽失,这口气,父亲如何咽得下?
“娘娘,皇上驾到!”
宫女尖锐的通报声划破死寂。
陈皇后心头一颤,手中密信“啪”
地掉在地上。
皇帝周身裹挟着滔天怒意,腰间佩剑随着大步前行出铮铮鸣响。
他一脚踹开殿门,寒光闪烁的剑锋径直抵在陈皇后咽喉前:“好个陈家!
朕三令五申不许动陆夫人,你们竟敢阳奉阴违!”
陈皇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望着皇帝通红的双眼,那里面满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
她下意识后退,却撞在屏风上,出“哐当”
一声巨响。
“陛下息怒……臣妾并不知情……”
她声音颤,试图解释。
“不知情?”
皇帝怒极反笑,剑尖猛地一挥,陈皇后肩头顿时绽开一朵血花。
剧痛袭来,她踉跄着跌坐在地,鲜血浸透了月白色襦裙,在青砖上晕染成可怖的形状。
“前日陆德宁遇刺,杀手身上搜出陈家暗卫的令牌!”
皇帝将染血的令牌狠狠砸在她脚边,“你以为朕是聋子瞎子?”
陈皇后呆呆地望着那枚令牌,耳畔嗡嗡作响。
她知道父亲心高气傲,咽不下朝堂受辱这口气,可她没想到父亲竟如此胆大妄为,公然违抗圣命。
“陛下,臣妾……”
她想要辩解,却被皇帝暴怒的吼声打断。
“够了!”
皇帝长剑直指她心口,“朕念在多年情分,不曾动陈家分毫。
可你们却得寸进尺!
今日若不是陆德宁命大,朕定要陈家满门陪葬!”
陈皇后看着皇帝眼中的厌恶与决绝,只觉浑身冷。
曾经温柔待她的夫君,如今竟要取她性命。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肩头的血,滴落在冰凉的地上。
“陛下……父亲他鬼迷心窍,臣妾真的不知情……”
她泣不成声,满心委屈与绝望。
皇帝却不为所动,长剑缓缓收回,语气冰冷如霜:“从今日起,你便在椒房殿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半步不许踏出!”
言罢,他甩袖离去,只留下陈皇后瘫坐在血泊中,望着满地狼藉,万念俱灰。
她知道,陈家与皇室的裂痕,再也无法弥补了……
当夜,御书房的铜漏滴到第四响时,值夜太监缩着脖子往鎏金暖炉里添了块炭。
龙案前,玄色织金蟒袍下的身影纹丝不动,朱笔在奏疏上重重圈画,墨迹浸透了三层宣纸。
自从陆德宁离宫那日起,这方宫殿的烛火便再未在三更前熄灭过。
“陛下,该用膳了。”
老太监捧着食盒的手微微颤。
皇帝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晚膳搁置了两个时辰,此刻倒来催朕用夜膳?”
话音未落,案上玉镇纸“啪”
地砸在楠木地上,惊得太监扑通跪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
次日卯时三刻,晨钟尚未撞响,太和殿内已跪满了朝臣。
户部侍郎奏报江南漕运时,因说错一个数字,被皇帝掷来的奏折打得满脸血痕。
“如此疏漏,若是战时军粮调拨,岂不误了国家大事?”
皇帝的怒吼在空旷的大殿回荡,震得梁柱间的蟠龙都似在颤抖。
早朝从晨光熹微延续到日影西斜,御史台的官员饿得眼前黑,险些栽倒在丹墀之下。
待退朝时,宫墙外的小贩都已收了摊,更夫正敲着未时三刻的梆子。
即便如此,皇帝仍留下六部尚书与内阁大学士,在乾清宫西暖阁继续议事,连晚膳都是就着冰冷的茶点潦草对付。
后宫里,各宫娘娘们对着满桌佳肴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