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剩萧承煦一人,他望着窗外的夜色,月光洒在他肩上,像层冷霜。
他想起小时候,母妃看着其他妃嫔抱着孩子的模样,笑着说“十四那孩子左耳后有颗红痣,是福气的记号”
——原来那记号,竟成了林家追杀承安的凭证。
林家竟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这盘棋,下得比他想的还要狠。
入夜后,陆家的厅堂里点着四盏油灯,灯芯跳得亮,把众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忽大忽小。
陆锦棠把张嬷嬷的话复述一遍,连玄色锦布碎片和小李子太监的事都没落下。
陆家长辈们脸色都沉了下来,陆长风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林家竟敢伪造皇子死亡,这是要谋逆!”
“这么说,沈先生的身世,极可能和萧家有关?”
陆老爷子敲了敲拐杖,杖头的玉饰出轻响,语气凝重,“那玄色锦布是宫中之物,黑衣人又说‘陆家会护你’,陆家与萧家世代交好,当年你父亲说不定就知道内情。”
“不管有没有关,林家要找‘萧姓男婴’,又对我的来历追查不放,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沈文烬抬眼,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角落里的杨明汐身上,“我想以静远为据点,收集林家残余势力的证据。”
“?”
陆锦棠皱了眉,“那里都是孤女,手无寸铁,万一被林家盯上,岂不是害了她们?”
“不会。”
沈文烬摇头,声音坚定,“我问过张嬷嬷,里有个叫春桃的孤女,她爹原是御史,当年弹劾林家贪墨军饷,被林家用‘通敌’的罪名满门抄斩,春桃躲在柴房才活下来,现在还带着当年她爹写的弹劾奏折副本。
还有个叫晚晴的,她哥哥是武将,被林家诬陷‘作战不力’,斩了,她娘带着她逃出来,半路上病死了。”
他顿了顿,眼底有光:“她们早就想为家人报仇,只是没机会。
我去牵头,她们定会帮忙——我们不是手无寸铁,我们有证据,有恨。”
话音刚落,站在角落的杨明汐忽然开口,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上面用墨笔写着几个名字,字迹娟秀却有力:“我可以联络朝堂上的中立官员。
比如吏部的王侍郎,他儿子去年被林家的人打残,却不敢声张;还有户部的赵主事,他当年差点被林家人构陷贪墨,是大伯哥帮了他。”
杨明汐走到陆锦棠身边,把纸条递过去:“这些人要么被林家打压过,要么不愿依附林党,只是怕林家报复,不敢出头。
我可以暗中递信,告诉他们陛下在查林家伪造皇子死亡的事,让他们暗中协助——比如提供林家的账目,或者通风报信。”
陆老爷子看着眼前的几个后辈,缓缓点了头,拐杖在地上敲了三下:“好。
文烬去牵头,记得带上家里的护卫,暗里跟着;明汐负责联络官员,信要写在绢帛上,藏在点心盒里送出去,安全第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锦棠腰间的暖玉上,语气沉了下来,“还有,林家的人最会斩草除根,当年刘姑姑、小李子的事,你们别擅自追查,等我的消息。
记住,凡事小心,林家的人,比我们想的还要阴狠。”
窗外的月亮躲进了云层,夜色浓得像墨。
厅堂里的油灯依旧亮着,沈文烬攥紧了暖玉,玉的暖意透过指尖传到心里,却压不住心底的波澜。
他知道,从踏入静远,从听到“萧姓男婴”
和“林家构陷”
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只是沈家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而是要卷入一场关乎身世、关乎朝堂、关乎生死的风波里,退无可退。
……
初春的夜,风裹着寒意从江南府驿站的书房的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案头两盏烛火忽明忽暗,烛油顺着烛芯缓缓滴落,在卷宗边角积成小小的蜡珠。
萧承煦指尖抵着眉心,目光落在摊开的“林家卷宗”
上,那“私贩军械”
四个字被他反复圈画,纸页边缘已有些毛。
沈文烬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攥着半块洗得白的粗布——那是他七岁流落时,张嬷嬷用自己的旧衣裳拆了,给他缝补破洞棉袄剩下的碎布。
布面上还留着嬷嬷手作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当年暖到心底的温度。
他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针脚,像是在触碰遥远的安稳,直到布角被指尖的温度焐得烫,才抬眼看向萧承煦,眼底的温和褪去,凝着一层沉锐的光。
“兄长,”
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