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煦从江南府回到皇宫后的第一个早朝,感觉和以往不一样了。
早朝的钟声撞过三响,太和殿内的金砖映着晨光,却压不住百官眉宇间的疑云——今日陛下既未提春耕新政,也未议边境粮草,只让内侍捧着个紫檀木匣立在殿中,神色平静得让人猜不透。
萧承煦坐在龙椅上,玄色龙袍的金线在晨光里流转,指尖却未碰御案上的奏折,目光缓缓扫过阶下:“众卿可知,二十年前陆家因‘通敌’罪名满门获罪,流放千荒山,是朕登基后第一件要翻的旧案?”
话音刚落,殿内立刻起了低低的骚动。
户部尚书忍不住出列:“陛下,陆家旧案已过二十年,当年主审官早已致仕,如今再提……”
“再提,是为还忠良一个清白。”
萧承煦打断他,抬手示意内侍打开木匣。
里面铺着明黄绸缎,放着两卷泛黄的奏折,还有一枚刻着“陆氏家丞”
的铜印。
“这是当年陆家遭构陷时,递往京城的辩冤折,被奸人截下藏于内务府;这铜印的主人,是陆家旧仆福伯,如今仍在京郊别院,昨日已入宫佐证——当年所谓‘通敌书信’,是逆党模仿陆将军笔迹伪造。”
他话音刚落,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白老者被内侍引着进来,正是福伯。
老人跪在丹墀下,声音虽颤却清晰:“老奴当年亲眼见逆党潜入书房,偷换书信……陆家世代忠良,从未有过二心啊!”
百官哗然,王御史当即出列躬身:“陛下明察秋毫,还陆家清白,实乃天下之幸!
只是……陆家是否还惦记此事?”
萧承煦目光一柔,朝殿外颔:“宣陆宏佑入殿。”
陆宏佑身着青布长衫,从殿外缓步走入。
步履蹒跚,但很坚定,身旁跟着头全白的陆老太爷,陆老太爷后面半步,跟着亦步亦趋的沈文烬。
沈文烬往日总带着先生的温和,今日却难掩紧张,指尖微微攥着袖口。
百官多有认得他的——这位在皇宫作画师的沈先生,据说还是皇上外出时的替身,但朝堂上什么时候是替身,什么时候是萧承煦本人,却没人能明确的分辨。
“沈先生,”
萧承煦的声音比往日温和几分,没有先说陆家冤案,却先为沈文烬正名,“今日当着百官的面,朕为你正名:你本名萧承安,是先皇的十四皇子,当年陆家遭难时,太后被搓磨早产,以为你已经早夭,没想到你辗转流落民间。”
沈先生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
二十年来,他只敢在梦里叫自己“承安”
,如今从帝王口中说出,像是千斤重担终于落地。
“朕念你流落在外多年,却仍守着萧家仁心,在教书育人,更在去年平叛时,暗中为朝廷传递叛军动向,有功于社稷。”
萧承煦起身走下丹墀,亲手从内侍手中接过一卷明黄圣旨,“今日朕赐你皇族姓‘萧’,定名‘萧承安’——‘承’皇族血脉之正,‘安’天下黎民之心。
往后,你便是朕货真价实的胞弟弟,入皇族玉牒。”
萧承安双手接过圣旨,指尖触到圣旨的绫缎,忽然跪下身叩:“谢陛下为陆家申冤,为臣正赐名!
只是……臣有一请,望陛下恩准。”
“你说。”
萧承煦扶起他。
“臣自幼被陆家奶娘收养,后来入陆家,是给了臣安身之地,是陆家长辈教臣做人做事。”
萧承安的声音带着感恩,目光却坚定,“如今陆家冤案得雪,臣不求入仕为官,只求继续留在陆家,帮陆家把办得更好,教更多寒门子弟读书识字——这既是报答陆家的收养之恩,也是臣想做的事。”
殿内瞬间安静,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百官都以为,萧承安得了皇族身份,定会求个一官半职,没想到他竟愿守着。
萧承煦却笑了,拍了拍他的肩:“朕准了。”
他转向百官,声音掷地有声,“萧承安虽不入仕,却以教育为业,比许多只会空谈的官员更懂‘为民’二字。
朕以为,是天下人才的根基,让他守着,便是为朝廷养根基,为天下育民心——这难道不是大功一件?”
王御史率先躬身:“陛下所言极是!
萧先生心怀仁善,陛下知人善任,实乃社稷之福!”
百官纷纷附和,殿内的赞同声此起彼伏。
萧承煦看着这一幕,内心平静无波。
他早算到这一步——为萧承安正名,不仅是还旧案清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