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着话题,试图掩饰内心的焦灼,但那份心不在焉,如同投入池水的石子,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搅动着不安的涟漪。
林不浪微微一笑,应和道:“大人明鉴。
苏大人素喜简洁,不尚奢华。”
他顺着孔鹤臣的话头,谈了几句行辕布局的雅致,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向京都风物、近日天气等无关痛痒之处。
孔鹤臣口中虽应着“是啊”
、“确是如此”
,目光却频频飘向通往后院的回廊方向,端着茶卮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上轻轻摩挲,显露出内心深处的烦躁与不耐。
他与林不浪的对话,也变得简短、敷衍,甚至前言不搭后语。
孔溪俨更是如坐针毡,背上的荆条虽已解下,但留下的刺痛感和方才的屈辱让他精神萎靡,只低着头,盯着自己靴尖上的泥点呆。
林不浪与周幺交换了一个极快、极深沉的眼神。
周幺眉头微蹙,放在膝上的大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林不浪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心中却如绷紧的弓弦。
孔鹤臣这老狐狸,显然是在耗时辰!
他在等,等那个所谓的“施针完毕”
,或者等行辕内部露出破绽!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正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茶卮偶尔碰撞的轻响和窗外竹叶沙沙的摇曳声。
终于,孔鹤臣放下茶卮,那清脆的磕碰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抬起头,脸上重新堆起浓浓的关切,目光灼灼地看向林不浪,声音也提高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林副使,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方会妙手回春,施针也该结束了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忧心忡忡道:“苏大人这病究竟如何了?若真是沉疴难起,孔某心中实在难安!
不如孔某这就入宫一趟,向天子陈情!
请天子务必派遣太医署最精干的御医前来,为苏大人会诊!
苏大人乃朝廷股肱,万金之躯,岂能耽搁?林副使,你看如何?”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已将苏凌的安危置于自身之上,但那“入宫请旨”
几个字,却如同锋利的匕,暗藏着逼迫与威胁的寒光。
只要林不浪露出一丝犹豫或拒绝,便是心虚!
林不浪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沉稳持重,甚至带着几分对孔鹤臣过度关切的无奈。
“孔大人拳拳之心,下官代苏大人心领了。
只是方会乃龙台医道魁,医术通神,有他诊治,苏大人定能转危为安。
况且,贸然惊动天子,劳动御医署,未免小题大做,反令苏大人心中不安,于养病无益。”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恳切道:“再者,大人刚刚施针完毕,此刻最需静养,心神俱寂方能固本培元。
此时前去探视,恐扰了大人清静,反而不美。”
说着,林不浪站起身来,拱手道:“依下官看,不如请孔大人与公子先行回府。
待明日,苏大人精神稍复,下官定当第一时间派人至府上通禀,再请大人过府一叙如何?”
他再次试图送客,将“静养”
二字咬得极重。
然而,孔鹤臣岂是轻易能被打之人?
他仿佛没听见林不浪后半段的婉拒,眉头反而皱得更紧,脸上忧色更浓。
孔鹤臣用一种近乎推心置腹、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商量口吻说道:“林副使此言差矣!
苏大人病体安危,关乎社稷,岂是小事?孔某岂能安心离去?”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探究,“既然林副使言及静养,孔某自当遵从,不便立刻前去惊扰。
不过”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不浪道:“病了这许多日,总该有方会开出的方子吧?孔某虽不才,却也略通岐黄之术。
可否请林副使将方会这几日为苏大人开具的方子,取来让孔某一观?”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商量,是出于关心想“参详”
一番,确定病情轻重。
但那眼神和姿态,分明是步步紧逼的试探!
只要拿到药方,他就能从用药上判断病情真伪,甚至笔迹也能佐证!
若林不浪拿不出,或推三阻四,那便是铁证如山!
“孔某只是想看看方子,也好心中有个底细。
若真是寻常风寒,调理得当,孔某自然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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