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才十五岁,刚经历了家破人亡,身心本就脆弱得像张破纸。没过多久,两条腿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咯咯’作响,冷,怕,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和恐惧,根本抑制不住。”
苏凌静静听着,目光落在黑牙那双因用力握拳而指节发白的大手上,能想象一个半大少年在那等环境下的无助。
“我......我实在撑不住了。”
黑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屈辱和后怕。
“所有的硬撑,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都被恐惧冲垮了。我张开嘴,想大声喊叫,想喊孔大人,想喊救命,想喊什么都行......可是......”
“我用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可发出的声音却小得可怜,又干又哑,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这宫殿......这鬼地方,它好像是个能吸音的无底洞,我拼尽全力喊出的声音,被那沉沉的黑暗给吞没了。”
“我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最后只能连滚带爬地缩到了那个破烂的神龛底下,那个角落似乎能给我一点点可怜的庇护。”
“我用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可就算这样,身体还是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根本停不下来。”
“更可怕的是......我不经意间一抬头,”他的声音陡然绷紧,“正好......正好对上了那尊鳄首人身神像的脸!它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明明知道那是石头刻的,可在那绝对的黑暗和死寂里,我总觉得......总觉得它那双空洞的眼窝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充满了嗜血和杀戮的欲望!它好像......突然活了过来,有了灵识,那张布满锯齿的巨口随时会张开,下一刻就要扑下来,把我撕成碎片,嚼得骨头都不剩!”
他猛地闭上眼,用力摇头,仿佛要甩掉那恐怖的幻象。
“我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看了。只能死死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膝盖里。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我自己粗重混乱的呼吸和心跳。四周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冷意,让我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人世间,而是......而是掉进了阴曹地府,在幽冥河里沉浮。”
静室内,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苏凌凝重的脸庞和周幺紧锁的眉头。
“那时候......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黑牙的声音带着挣扎道:“跑!什么都不管了,拼了命跑出这鬼地方,离开这可怕的皇宫,离得越远越好!”
但他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混合着痛苦、倔强和一丝茫然。
“可是......我不能啊!孔大人还在那不见天日的地底密道里,生死未知。他是我的恩人,是我唯一的希望。我还要拜师,要学天下最厉害的功夫,我要报仇......我全家上下几十口的血海深仇,还指望着我能有出息......我要是就这么像个懦夫一样逃了,一切......一切就真的都完了,彻底成空了。”
黑牙抬起头,看向苏凌,眼中是历经磨难后的沧桑,他扯动脸上狰狞的疤痕,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苏大人,您能想象吗?那样一个又小又瘦、单薄得像根芦苇的少年,就那样孤零零、无助地蜷缩在神龛下的角落里,紧紧闭着眼睛,用最后一点可怜的倔强,对抗着无边无际的恐惧。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