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白雪行第十章(1 / 2)

天花病毒的培养报告在实验台上泛着一种诡异的蓝光,程墨白的钢笔尖在松本签名处微微一顿,"

本"

字的竖钩向左倾斜,像一把出鞘的武士刀,这个朝鲜人写汉字的习惯性错误,他在汉城大学的档案照片里见过同样的笔迹。

"

宫本君对细菌学的研究很专注,很认真啊,真不愧是竹内教授的高徒。

"

松本的声音贴着后颈响起时,程墨白闻到了在薄荷漱口水掩盖下的血腥味,他转身的瞬间,试管架上的玻璃器皿映出松本手中那支浑浊液体,淡黄色的悬浊液里漂浮着絮状物,像极了南京城郊腐烂的芦苇。

"

为帝国效劳。

"

程墨白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实验记录本上的墨迹未干,他故意把"

天花"

的"

天"

字少写了一横,这是给下周来接替他的同志留的暗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田中。

松本突然将手里的试管举到两人之间,浑浊的液体在灯光下泛起虹彩,试管标签上"

林雪"

两个汉字被血迹晕染得有点模糊不清,程墨白注意到标签边缘有撕贴的痕迹,这管血样至少被反复检测过三次。

"

你知道我的毕业论文为什么选天花病毒吗?"

松本的镜片反射着试管里的诡异光芒,"

它在干燥环境下能存活一年。

"

他的指尖划过试管架,金属碰撞声像极了刑具相击,"

比如投放在水井的内壁内。

"

程墨白的指甲陷进掌心,旧伤结的痂裂开了,血腥味混着石炭酸的气息,让他想起光华门阵地上化脓的伤口,试管里某个悬浮物突然沉底,在液面形成漩涡状的痕迹,就像林雪梢的弧度。

"

明天正午前。

"

松本将试管插回他胸前的口袋,冰凉的玻璃贴着心跳,"

我要看到金百合的真实路线,否则,你懂得,安全区几十万支那人的生死。

"

白大褂擦过程墨白肩膀时,他闻到松本袖口沾染的茉莉香,那是林雪常用的头油味道。

实验室的门关上后,程墨白抽出试管对着光源,血样里漂浮的不仅仅是血细胞,还有细微的金属颗粒,在阳光下闪着蓝光,这是锑中毒的特征,他在紫金山实验室的"

特殊处决"

档案里见过。

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

程墨白拧开试管塞,将一滴液体滴在银质领章上,领章立刻泛起诡异的青色,这不是普通中毒,而是混合了某种生物碱的剧毒,松本在撒谎,这根本不是要投井的疫苗。

实验台抽屉里的怀表突然震动起来,程墨白撬开表盖,微型罗盘的指针指向正东,老周在教堂地窖等他,乌鸦的啼叫回荡了七次,是老周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试管在他掌心渐渐温热,仿佛握着林雪跳动的脉搏,程墨白突然将剩余液体倒进培养皿,加入双氧水的瞬间,液体翻涌出粉红色泡沫,这是他们新婚夜调制的鸡尾酒才会有的反应。

"

原来如此。

"

程墨白擦净眼镜,镜片上倒映着培养皿里渐渐显现的淡蓝色结晶,松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林雪血样早在三个月前就被他调包,此刻正冻在教会医院的液氮罐里。

窗外,暮色中的乌鸦飞向金陵女院的方向,程墨白在实验记录上画了个十字,横笔比竖笔长三分,这是告诉同志:威胁已经解除,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四月的秦淮河氤氲着白色的水汽,暮色将乌篷船的轮廓晕染成一副水墨画,柳絮如雪,纷纷扬扬地落在顾清秋的肩头,她倚着画舫雕花栏杆,墨绿色旗袍的下摆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小腿上那道已经泛白的子弹擦痕,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她为掩护教会女学生撤离时留下的光荣印记。

"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吴侬软语混着琵琶的轮指声,在河面上荡开层层涟漪,程墨白坐在乌篷船角落的阴影里,青瓷茶盏中的龙井早已凉透,茶叶沉在杯底,像极了紫金山下那些无名的坟冢,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数着拍子,在第三段副歌时看见顾清秋的尾指不着痕迹地一挑,将折成菱形的纸条塞进了琵琶的凤眼。

河岸附近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声音之大盖过了琵琶的余音,只见三艘摩托艇如鲨鱼一般劈开水面,探照灯的白光如同利剑刺向画舫方向,程墨白眯起眼睛,瞥见艇上士兵臂章的猩红菊花纹在月光下渗着血光,是南京日本宪兵队的特别行动组,专门对付地下党,领头的军官腰间别着和松本少佐一样的佐官刀。

"

接着!

"

顾清秋突然提高了音量,琵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程墨白接住的瞬间,听见丝弦崩断的铮鸣,像极了南京城破那夜的炮火声,当子弹穿透她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