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远处圣保罗教堂的钟声,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来回回荡,程墨白突然想起去年圣诞夜,顾清秋穿着同样的墨绿旗袍,在圣诞树下把偷来的日军布防图折成纸鹤,当时她笑着说:"
姐夫,等光复了南京,我要在秦淮河上唱它三天三夜。
"
当时烛光映着她间的珍珠卡,那是她哥哥,也就是程墨白牺牲的战友,顾副营长留给妹妹最后的礼物。
染血的纸条在铜盆的火焰中逐渐卷曲,边缘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是用林雪特制的隐形墨水写的坐标,程墨白将灰烬撒向秦淮河时,一片柳絮粘在他的睫毛上,像极了顾清秋小时候恶作剧时贴在他脸上的棉絮,恍惚间,远处飘来断续的《夜来香》旋律,也不知是哪个歌女在唱,还是那个爱笑的姑娘留在风里的余音。
程墨白轻轻拨动剩下的三根琴弦,音色暗哑如泣,他突然现琵琶的相口处刻着极小的"
白"
二字,这是他们兄妹三人约定的暗号,月光透过窗棂,在血迹斑斑的琵琶面板上投下十字形的光影,仿佛上天为这个岁的姑娘举行的简易葬礼。
深夜的卫生部实验室笼罩在诡异的蓝光之中,程墨白将耳朵贴在保险柜的金属门上,指尖感受着锁芯转动的细微震颤,松本的这个德国造保险柜,每次转动都会出几乎不可闻的"
咔哒"
声,这是上周他趁松本开柜时,用听诊器记下的频率。
"
37右转两圈12"
程墨白默念着密码,额角的汗珠滴在保险柜把手上,突然,锁芯出轻微的"
咔"
声,随即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开启,一摞朝鲜文报纸整齐地码放在最上层,《东亚日报》的报头下印着"
京城府"
三个汉字,这是松本刻意保留的故乡印记。
程墨白的手指在报纸下摸索片刻,触及到一份质地极其特殊的文件,抽出来查看时,这张泛黄的纸张在月光下居然呈现出诡异的透明度,这是一份日文写的出生证明,右上角盖着朝鲜总督府的印章:
【大正元年(1912年)京城府(现尔)钟路区金明哲】
墨迹已经褪色,但"
金"
字的最后一捺力道十足,几乎划破纸背,这是松本签名时特有的习惯,程墨白迅掏出微型相机,镜头对准文件时,突然注意到出生证明背面贴着一张便签:
"
昭和6年(1931年)改名松本健一,父:金秀吉(已故),母:李贞淑(现居京都)"
相机快门出轻微的"
咔嚓"
声,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是松本特有的步伐节奏,每走七步会有一个微妙的停顿,程墨白迅将文件归位整理好,关闭保险柜柜门,却在转身时手肘不慎碰到了试管架。
"
哗啦,"
一排试管摔碎在地,玻璃碎片在月光下像散落的钻石,松本的身影迅疾出现在门口,佐官军刀已经出鞘,刀锋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他今天没戴眼镜,眼睛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
我一直都很好奇,"
松本突然用流利的朝鲜语说道,声音低沉得像地窖里的回声,"
东京帝大1934届的毕业生名单里,为什么没有宫本健一这个名字?"
他的军刀尖轻轻挑起地上的一张照片,那是程墨白假身份档案里的毕业照。
程墨白的手悄悄移向腰间,那里藏着老周给的勃朗宁手枪,枪柄上的防滑纹硌着他的掌心,提醒着这把枪里只有五子弹,第六要留给自己,他注意到松本的站姿微微向右倾斜,这是长期使用军刀导致的脊椎侧弯。
"
少佐阁下在说什么?"
程墨白用标准的东京山手腔回应,同时计算着到窗户的距离,"
要不要回本土查查档案室的毕业生名册?"
松本突然向前一步,军刀划过程墨白的领带,割断了一截:"
别装了,程营长。
"
这次他用的是汉语,南京口音纯正得可怕,"
你伪造的毕业证上,校徽少了片樱花花瓣。
"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远处突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卫生部大楼顶上炸开,这是地下党在鼓楼电报塔动的调虎离山之计,松本条件反射地望向窗外,军刀出现了o5秒的迟疑。
程墨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