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突然吹入,教堂大门悄然洞开,十几个缠着绷带的老兵涌了进来。
"
敬礼!
"
独臂的老周用仅剩的左手举起军号,《义勇军进行曲》在穹顶下回荡,韩振声拄着拐杖上前,将缀满弹孔的教导总队军旗披在程墨白肩上;阿怡,当年教会孤儿院的孩子之一,如今已是挺拔的军官,捧着一篮新摘的银杏叶,叶片上还沾着玄武湖的晨露。
林雪的大颗泪水终于冲破了防线,滴落在程墨白胸前的青天白日勋章上,那些经年累月的血垢在泪水中化开,露出底下被刻意保留的污渍,那是几年前江阴保卫战时,他拒绝擦拭的战友血迹。
当南京新钟楼的第九声钟鸣撞碎晨雾时,满城白鸽振翅的阴影里,程墨白拾起的念珠泛着陈年檀香,套回林雪手腕的刹那,藏在第三颗木珠里的微型定位器悄然启动。
"
这次,"
他的声音混着钟声,"
我们不用再藏起来了。
"
程墨白将星上的光芒微微闪烁,那是他刻意没有擦拭干净的伪装油渍,当阳光穿过彩窗时,他借着调整军帽的动作,将微型胶卷藏入帽檐夹层,胶卷里记录着国民党江防部队的布防图,是他昨夜在国防部"
偶遇"
陈诚后,又碰巧进入他的办公室,用钢笔里的微型相机拍下的。
"
林雪同志。
"
他的右手在放下时不着痕迹地碰触左袖扣,袖扣里面藏着中统安插在解放区的特务名单,这份情报必须通过林雪转交给组织,但他不能明说,于是当文件散落时,他故意让第三页在林雪脚边多停留了三秒,页角用米汤写着:"
茶楼有变,改在玄武湖"
。
老周的军号声响起时,程墨白注意到军号管口塞着片梧桐叶,这是约定的危险信号,他借着拥抱的动作,将录音机芯片藏入林雪护士服的褶皱里,这个伪装成纽扣的设备,记录着国民党高层对"
紫石英号事件"
的真实态度,是他前天参加军事会议时,用茶杯底的磁铁吸附在桌下窃取的。
阿怡献上的银杏叶篮里,第三片叶子的叶脉被特殊处理过,程墨白假装打喷嚏,将叶子揉碎在掌心时,指腹感受到叶柄处的凸起,老周用针刻的摩尔斯密码:"
明晚七点,三号联络点"
。
当钟声响起,程墨白为林雪戴上当年那枚戒指的动作无比自然,但在戒指滑入她指尖的瞬间,他塞进个更重要的东西,微型胶卷里是蒋军手令的翻拍件,可以向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群证明国民党正在策划破坏和谈。
1946年3月12日的南京城,春寒料峭。
国防部大礼堂内,青天白日旗与交叉的军刀旗前,程墨白挺直脊背站在授衔台上,他崭新的藏青色将官制服熨得笔挺,唯独左胸口袋微微鼓起,那里装着那块怀表。
"
兹晋升程墨白为陆军少将,任国防部第二厅第一处处长。
"
陈诚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当那枚将星缀上肩章时,程墨白听见金属扣相撞的轻响,像极了当年沈书仪调试电台时的频率微调声,台下的掌声中,刘志明残缺的左手敬礼姿势格外显眼,独眼里闪着泪光。
仪式结束后,程墨白在新办公室门前驻足,铜制门牌上"
第一处处长"
的刻痕还泛着金粉的微光,对门就是陈诚的参谋总长办公室,他推开橡木门的瞬间,窗外梧桐树影正好落在办公桌中央,与墙上悬挂的巨幅中国地图重叠,湘江流域被红铅笔圈出的痕迹依然鲜明。
"
处座,您的茶。
"
新任机要秘书小心地放下青瓷盖杯,目光扫过桌上那个玻璃匣子,里面是枚被弹片击穿的电讯处徽章,擦痕正好穿过"
电讯"
二字。
程墨白解开风纪扣,从公文包取出配枪,老式勃朗宁手枪的枪身上刻着七道细痕,代表南京战役和长沙会战的七次突围经历。
"
处座,陈总长约您下午三点讨论战犯审讯事宜。
"
秘书递上日程簿,又补充道:"
韩振声处长刚从东京来密电,说找到了1644部队的新证据。
"
程墨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子弹壳上的裂痕,窗外,春风掠过新挂起的将官旗,旗角扫过窗棂的声响,恍惚间像是电讯处老式打字机的咔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