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如同溺水者般,终于挣脱深渊的拥抱,骤然睁开了双眼。
“草!”
一声沙哑又带着无尽憋屈的咒骂冲口而出。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身边是他刚刚召唤出来的、两道闪烁着光芒、正在凝实的身影。
这一次,没有人立刻起身奔赴战场。
三人如同虚脱般瘫坐在赐福点微暖的光晕边缘,连平日最闹腾的莱月昴也只是翻着死鱼眼,仰头盯着潮湿阴暗的石室穹顶。
卫宫士郎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抬手,卡利亚骑士面甲被取下,露出底下写满疲惫的面孔,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因无数次死亡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莱月昴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死鱼眼,混杂着“又死一次”
的无奈神情,他机械般地活动着四肢关节,骨骼出轻微的噼啪声。
路明非则干脆躺平了,沉重的失乡骑士铠甲“哐当”
一声压在石砖上。
他掀起面罩,双目无神地瞪着上方,感觉灵魂都像被葛瑞克的斧头劈散架了又草草缝合起来。
短暂的沉默弥漫在小小的石室中。
过了好一会儿,路明非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侧过头,目光艰难地移向旁边两位脸色同样苍白的友人。
喉咙有些干:
“…我说,”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扫过卫宫士郎和莱月昴,“…为什么帮我?”
路明非的声音很低,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你们,我是说,你们明明可以离开。
死一次…真的很难受。
我们没签契约,没有非帮不可的理由吧?为了我这摊麻烦事,陪着我死了一次又一次…”
卫宫士郎回过神,转向路明非。
金光映照着他赤色的短和温润的眼眸,那里有一种越年龄的坚韧。
他没有直接回答路明非的问题,反而用叙述性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交界地的客观事实:
“路君,”
他说,“自从破碎战争开始,黄金家族分崩离析,这片土地上挑战半神的褪色者便从未断绝。
但迄今为”
卫宫士郎微微加重了语气,目光直视路明非:
“没有人在没有大卢恩加持的情况下,能够单挑打赢任何一位掌控法环碎片的半神。
一次也没有。”
“葛瑞克,即使被称为‘最弱’,他手握的也确是大卢恩的一部分。
那份力量,属于神祇。
凡人挑战神祇,本就是以下犯上的。
无论挑战者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最终都需要有人站出来,走到前面。”
卫宫士郎的眼神坦然,没有说教,只是在平静地解释一个残酷游戏的规则:
“我们只是在做身为凡人该做的事情而已。
行正义之举,做正义之事。
我们是,你也是。”
“哈!”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只见莱月昴坐起身,用恢复了一点精神的死鱼眼瞥了路明非一眼,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
“喂喂,路君,想那么多干嘛!
都死过那么多次了,总不能放弃吧?”
他拍了拍自己胸口:
“我们被那个鬼勾指老爷拉来这交界地,不都是没得选嘛!
同是天涯沦落人哎!”
莱月昴顺手抄起旁边沉重的狩猎神祇大剑,随意地往地上一杵:
“既然都到这儿了,那咱们就是战友了呗!
你帮我,我帮你,抱团取暖懂不懂?现在帮你锤葛瑞克那混蛋,日后咱们要是在现实里遇到什么天大的麻烦事儿,不也正好可以摇你这个‘风暴骑士团第二席’来救命吗?”
卫宫士郎在一旁微微颔,对莱月昴的说法表示了默认。
他们经历得太多,早就有了比同龄人更坚忍的性格和成熟的行事作风。
他们说得轻松又现实。
可路明非知道,这个有着死鱼眼的家伙,虽然有时候很鲁莽,还有些缺心眼,但他其实正直又善良,性格大大咧咧。
卫宫士郎就更不用说了。
那是能成为妈妈的存在啊。
路明非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睛,不再纠结于“为什么”
。
“谢了”
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
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休戚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