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浑身一僵,血液似乎瞬间涌上头顶,又很快褪去,留下一片空白。
他没想到,老头子会如此轻易、如此精准地戳破了他竭力隐藏的目的。
老人确实很懂自己的小徒弟,不说他撅一撅屁股就知道是干的还是稀的,至少知道是气体还是固体。
路明非那点斤两,老骑士还能不清楚?完全是当初在这破教堂里,拼着一口气,被他用近乎残忍的手段逼着,压榨出最后一点求生意志,靠着龙飨和体内那股躁动的龙血才勉强成的。
打打普通的精英还行,遇到那些能冠以“英雄”
之名的家伙,能逃掉就算万幸。
可半神?
那无异于螳臂当车,飞蛾扑火。
是砍瓜切菜,不过被切碎的,只会是他路明非。
路明非张了张嘴,不出任何声音。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老骑士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
他不想撒谎。
是的,他路明非脸皮厚,鬼点子多,底线低得从地面往下挖十米都算高看他了。
可面对眼前这个老人……这个教会他在交界地挥剑、教会他如何在这疯狂的世界里挣扎求存、这个在他无数次迷茫、畏缩时用最刻薄的语言把他骂醒的身影……他做不到。
欺骗自家师傅?他不愿,更不敢。
因为老头,是这个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把他像件累赘的行李一样丢在叔叔婶婶家,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滋味他尝了个透,亲情对他而言,只是个冰冷而遥远的概念。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忽视、被嘲笑的那个,真正的朋友,一个也无。
唯有眼前这个暴躁、刻薄、动不动就踹他屁股的老头子,是真正把他的命当命看,把他这个人当人看。
这份沉重的、没有丝毫血缘却比血缘更真实的羁绊,是他在这冰冷交界地和同样冰冷的原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带着温度的东西。
沉默在教堂里蔓延。
一切的声响似乎都被这压抑的气氛隔绝开来,变得遥远。
只有老骑士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却又强行压抑着的野兽。
“说话!”
老骑士猛地低吼一声,那声音像一道惊雷在路明非耳边炸响,震得他耳膜嗡嗡。
“哑巴了?!”
老骑士的声音微微颤抖:
“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凭你体内那点烧得你神志不清的龙血?!
你以为你是谁?风暴双翼再世吗?!
葛瑞克再不成器,他也是黄金血脉!
是半神!
他体内流淌着葛弗雷和玛莉卡的血!
你拿什么去砍?!
拿你那点可怜的、被老子揍出来的求生意志吗?!”
“回答我!”
老骑士几乎是咆哮出来,唾沫星子喷了路明非一脸,“你是不是要去送死?!”
路明非被喷的实在没办法了。
老骑士眼中那裸的恐惧和愤怒,让他感到难受。
那是一种怕他死的恐慌,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低着头,牙齿在下唇上咬出深深的印子。
过了好一会儿,在老骑士那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下,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带着点豁出去的劲儿:
“我……我死不了。”
“啥……啥玩意儿?”
老骑士脸上的怒容瞬间冻住,嘴巴微张,有些愣神地看着路明非,还以为他是疯了。
“我……在这个鬼地方,死不了。
脑袋搬家了,被砸成肉酱了,烧成灰了……都没用。
只要附近有赐福点,我就能……活过来。
一遍,又一遍。”
他顿了顿:
“我……死过好多回了。
在史东薇尔,在那些黑漆漆的洞子里……在葛瑞克那把破斧头底下……”
死一样的静。
“……死不了?”
老骑士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做梦似的恍惚,“……一遍又一遍?”
“老头子……”
路明非的声音有点慌。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喃喃着,“怪不得……怪不得你小子身上的味道总是不对劲……怪不得你这么点三脚猫的本事,就能闯上这座岛,还……活蹦乱跳到现在……”
他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目光重新聚焦在路明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