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块冰冷的铁板,将他牢牢焊死在这方寸之地,直到生命的尽头。
一个篮球滚到他脚边。
“喂!
姓危的!
捡球!”
一个粗壮的犯人叉腰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衅。
危暐毫无反应,依旧盯着地面,仿佛那龟裂的纹路里藏着另一个世界。
“妈的!
聋了?!”
粗壮犯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抬脚就要踢。
“干什么!”
一声厉喝响起。
管教快步走过来,眼神严厉地扫过那个犯人,“回你位置去!”
犯人悻悻地啐了一口,捡起球走了。
管教看了一眼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危暐,眉头微皱,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危暐的指尖,在冰冷的水泥凳上无意识地抠了一下。
耻辱。
无孔不入的耻辱。
曾经挥金如土的“危少”
,如今是人人可以呼来喝去的囚徒。
父亲用命换来的苟活,换来的只是在这高墙内日复一日的、清醒的羞辱。
林奉的野心成了灰,付书云的永生成了笑话,危家的荣耀成了墓碑上冰冷的刻痕。
这条他亲手参与锻造的蚀骨之链,其最终的反噬,不是死亡,而是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承受着永无止境的、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卑微。
他缓缓闭上眼,将脸埋进粗糙的掌心里,隔绝了那个灰蒙蒙的、充满鄙夷的世界。
蚀痕之下,是尊严彻底崩塌后的、永恒的虚无荒漠。
淮南市工商银行,新设立的“储户服务与监督岗”
。
窗明几净。
徐有福老人没有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而是被新任的客户经理小陈热情地请到了这个透明玻璃隔开的小房间。
桌上放着一杯热茶,旁边是一份打印清晰、盖着红章的《存款安全保障告知书》。
“徐大爷,您看,”
小陈指着告知书上几行加粗的字,“您的三十二万七千元存款,本金绝对安全!
这是写入我们新章程的铁律!
利息部分,根据追赃挽损进度,目前第一期补偿款已经划到您账户了,后续会按季度公告进展。”
他打开平板电脑,调出徐有福账户的实时信息,存款金额旁边清晰地标注着“本金保障”
的绿色标识和一个“+第一期补偿款xxxx元”
的记录。
徐有福凑近了,浑浊的眼睛努力辨认着屏幕上的数字和文字。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那光滑的屏幕。
他抬起头,看着小陈年轻而真诚的脸,又看看玻璃墙外忙碌但井然有序的大厅。
那位曾经抱着孩子、满脸焦虑的妇女,此刻正坐在另一个服务窗口前,听工作人员讲解着什么,脸上不再是惶恐,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真…真能拿回来?”
徐有福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和一丝残留的恐惧。
“能!”
小陈斩钉截铁,指着玻璃隔墙上贴着的“储户代表监督委员会”
名单和联系电话,“您看,这上面有您的名字!
还有街道王主任、李会计…您们随时可以来查账,抽查流程!
银行的钱,以后每一分流向都在阳光下!
谁也别想再伸手!”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新制度带来的底气。
徐有福的目光在“储户代表监督委员会”
的字样上停留了很久,又缓缓移向窗外。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幕墙,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也洒在那位妇女安心的侧脸上。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挤出一个带着泪光的、近乎于哭的笑容。
信任的裂痕如同瓷器上的冰纹,修补需要时间。
但至少此刻,在这制度的铁笼和阳光的照耀下,第一块坚实的补丁,正在徐有福们那被蛀蚀的晚景上,艰难而缓慢地弥合。
尘光虽微,终究刺破了蚀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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